紫月高懸。
黑暗而寬闊的房間。
中央是一張格外巨大的椅子,上面鑲嵌着藍與紫兩色水晶,這些晶瑩剔透地水晶勾勒成一個鼓樓狀的形态。
除了這張椅子之外,周遭的一切都是暗紅色。
寂靜中響起一道陰冷的女聲,“偉大的王,這次清剿行動…很遺憾沒能成功。”
“嗯。”
一個高大的身影徐步走來,坐在那巨椅上,黑暗之中,沒有人看得清他的相貌,隻能隐約感受到這個人身材瘦長。
手指交叉,男人後仰在椅背上,冷冷開口,“我知道,是我下的命令。不斷的失敗隻會令那些人越來越強大,偶爾的勝利才會讓他們存有僥幸。”
女人微微欠身,手輕搭在他肩膀,擔憂道,“可偉大的殺戮之王,那些反叛者未免太嚣張,不僅四處散播對您不利的謠言、還發展屬于自己的勢力,甚至要對抗您!”
“無礙。這些年他們在暗地裡做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都是些小把戲罷了。”
殺戮之王握住女人的手,淡淡道,“要知道,蝼蟻終究是蝼蟻,哪怕是聚成一團也無法扳倒大象。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而後,他話鋒一轉,“我讓你注意的人怎麼樣了?可有什麼新情況?”
“偉大的王。那位稱号為黑煞的人,自從那個月連勝四十二場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想必是高強度戰鬥後出現了後遺症。”
“她再出現,就是最近這兩個月,行事變得低調,開始和海棠門、昭夜幫會有了一些接觸,至于她們的進展如何,我們無法知曉。”
男人點點頭,“要盡快接觸她。從沒有人敢以煞為名……她讓我想起了一位淩駕于規則之上的強者。”
“您的意思是說,這個黑煞與上面那位大人或許存在某些淵源?”
“對。這個人不簡單,從在戰鬥中從不使用魂力以及武魂就能看出,她身上擁有着另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
“這種力量很特别,若是能讓她加入我們,或許殺戮之都的實力會更上一層樓。”
女人深以為然,轉而提醒道,“可按照她的實力,完成百場,挑戰地獄路不在話下。怎麼樣才能讓她歸順我們呢?”
“你以為地獄路是那麼好闖的?”殺戮之王眼中爆射出血紅色的光芒,瞬間擊中不遠處的一個花瓶,炸開的碎片四處飛濺!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女人抖如篩糠,當即跪倒在地為自己辯解。
“因為寓言牆留下的警示說:殺神降臨,地獄災難。每誕生一次新的殺神,都會攪得殺戮之都天翻地覆,損失慘重。”
“我隻是…隻是怕……”
殺戮之王掐着女人細嫩光滑的臉,冷笑一聲,道,“殺戮之都千年難得一現的殺神,可不是光靠實力強大就能當上的。”
眸中的血紅色在空中飄蕩,重新落回到女人身上,他攬過對方的腰,摩挲着。
“還有,海棠門那邊可以暫時不用盯那麼緊,你們現在的大部分注意力要放在昭夜上面。”
女人努力放軟聲線,“是……但,海棠門的勢頭已經蓋過了昭夜,您不打算給他們一個警告嗎?”
殺戮之王冷冷的看着她,“昭夜幫會的人就像藏在下水道裡的蟑螂。當它出現在你面前時,就說明下水道裡已經密密麻麻多到擠不下了。”
“五年前的那次反判之戰,你難道忘了?”
冰冷的聲線顫抖,女人姿态放得極低,她望向對方,嬌弱道,“偉大的王。懇請您不要發怒,我也是一時沒能想到這一點。”
男人淡淡點頭,“嗯。你也知道我一向寵愛你。但有些事情,我不同你多言,你也不知其中何意,就不要胡亂斷言,免得我心生厭煩。”
“是,偉大的殺戮之王。”
當年,昭夜幫會明面上的規模就達到了四百多号人,已經是那時最大的幫會。
全殺戮之都所有魂師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十萬,這四百多号人的占比看起來就像是沙礫一樣小。
但事實卻遠不是看上去這樣簡單,能成為昭夜幫會正式成員的,多是實力強勁,煉藥術過人,甚至亡命之徒。
且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妄想打破殺戮之都的規則,建造一個新的殺戮之都。
而在殺戮之都最忌諱的就是拉幫結派,一旦形成了氣候,再對其打壓,就會令一部分人心生不滿,甚至發起暴動、反叛、示威等惡劣行徑。
更别說昭夜當時打着幫扶弱者的旗号,籠絡了幾千名無所事事,隻能靠貢獻血腥瑪麗生存下去的廢物,成為其忠實的擁護者,以及送死的炮灰。
那場反叛之戰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以昭夜為首,聯合其餘幫會發起的暴動。
他們從内城殺到外城門,見了人就砍,沒有絲毫準備的兩支守城執法小隊,即使能使用魂技也是招架不住這些人前仆後繼的進攻。
在即将沖破最後一道關卡時,殺戮之王及時出手,他展開領域,随意一揮手就将所有反叛者使出的攻擊給擋住了,再一揮手。
梆梆梆的聲音響起,數不清的頭顱掉落,然後是殘肢斷臂炸開,飛濺的聲音。
那天的殺戮之都,連天上的假月都是血紅色,漆黑地道路鋪滿血肉碎末,夜晚無名的風一吹,身上沾染的腥味幾日都不能散去。
這場戰鬥造成執法隊這方,兩名封号鬥羅重傷,三名魂鬥羅死亡。這對殺戮之都的王來說,就像是平白無故挨了人幾個巴掌,不疼但是很響。
為了這種事情不在重演,他隻能一次又一次的發動清剿行動,直到把當年參與過暴動的餘黨都消滅。
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蟑螂出現的第一次如果沒能弄死它,那麼往後你再想要徹底弄死它的這個概率,就相當于走路時撿到了能兌換兩個億的彩票一樣小。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殺戮之王沉聲道,“這是第一次假意讓步,之後也會有更多次。可一旦有天他們按耐不住,便會重蹈五年前的覆轍。而我,早已做好了準備。”
“準備?”
“你可以想想,海棠門為什麼這麼快就能在殺戮之都站穩腳跟。”男人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
“我明白了。”
——
海棠門。
受環境影響,這裡的光線總是陰沉沉的,但偏偏葉泠泠的房間亮如白晝。
“啵。”
開了瓷瓶,少女面無表情,從中倒出一顆黑丸送進嘴裡,哪怕是刺鼻的腐臭味也不能讓她皺半點眉頭。
烏清绫站在門口,一臉反胃地扭過頭,“喂,你怎麼每天都吃那麼惡心的東西?真是髒死了。”
“為了提升魂力。”
葉泠泠把瓷瓶放回書架上,淡然道,“在這種連空氣都稀薄的地方,恢複魂力極為緩慢,更别說是修煉了。不靠丹藥,三年内連一級都突破不了。”
定定神,看向對方,女人忽然嗤笑出聲,下巴倨傲的仰起,“貧瘠之地繁多,下界由甚。”
“我承認你很有頭腦,但你一個女人,沒有強大的實力和背景,擁有的也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海棠花,你拿什麼跟我鬥?”
這話中帶刺,狠狠的紮到了葉泠泠的痛處。
但她并不動怒,對上那雙焰金色獸瞳,慢悠悠道,“别忘了我們是合作關系,内讧沒有好處。如果你非要激化矛盾,那就猜猜看,誰能笑到最後。”
兩人明面上是心平氣和的對話,但細細聽來,就能發現其中含着的火藥味…很濃。
“………”
合作?内讧?
她們在說什麼?明明每個字拆開我都認識,但為什麼她們連成一串說出來,我就聽不懂了。
好奇,但不敢問。
偷聽許久的褚呈江攥了攥手指,欲要下床。
與此同時,腳步聲響起,有人來了。
她當即松了手,像躺屍一樣懈開緊繃的身體。
少女身上彌漫清香,俯身,溫柔地用手背去試探對方的體溫,喃喃道,“溫度總算是下去了,不然就得泡冰池了。”
“假惺惺。”
烏清绫翻去一個白眼,雙手抱臂,斜倚住床,繃直地衣料裹住那盈盈一握的腰,顯得人更加纖瘦,“你要換藥的話,我就先出去。”
葉泠泠點點頭,拿出藥箱,熟練地給那人脫衣服、塗藥、更換繃帶。
直到換完,屋外就正巧響起家仆的敲門聲 。
“禀報大小姐。小半個時辰前,葉琛與大長老帶着幾名護衛去往了徽義幫會,行蹤很是隐秘,不知是為了什麼。”
“知道了,去吧。”
待家仆離去。
門口,烏清绫清悅地聲音傳來,帶着一絲冷漠,“這幫會名字好耳熟,聽說最近招了個煉藥師,煉制出了一枚叫見江明的治療藥,勢頭大的很。”
見江……
見江!
明白了!原來那張木桌上刻下的那些斷斷續續的字是這個意思。
褚呈江耐住性子,緩慢睜眼,試圖僞造出剛醒的模樣。
可一睜眼,就發現對方在認真地端詳自己,吓得她又閉了眼。好一會,才敢再次睜開。
少女彎了彎眉,手托着香腮撐在床沿,眼眸中似乎蘊含着無盡的柔意,“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