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一個月之久的黑煞,重新出現在殺戮場無疑是出乎衆人意料的。
見到虬髯大漢下場如此凄慘,其餘幾個還想上前的堕落者瞬間倒戈,轉頭紮進了另一邊的戰鬥中。
而褚呈江并不打算乘勝追擊,隻是淡定的擦着手,仿佛置身事外。
“大人!”
突然,一聲激動的呼喊傳來,隻見一個全身纏繞繃帶的年輕人從座位上蹦起,手腳并用的從看台上翻下,整個身體趴在最前方的圍欄上。
将自己纏滿繃帶的手往褚呈江的方向伸去,臉上唯一露出的眼睛裡充斥着狂熱,“大人,黑煞大人!我是你的追随者,我仰慕您許久!”
打比賽居然還能碰見粉絲,真是出息了。
褚呈江頓時臭屁的叉起腰,走到看台底下,擡頭打量一番對方的裝束,誇贊道,“不賴啊,與我還真有幾分相似。”
兩人隻隔着一個圍欄,少年人能清楚聽到對方因這一句話便迅速急促起來的呼吸。
繃帶青年神情更加激動了,甚至想從看台跳下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沖動,但殺戮場有規定:一旦出現觀衆跳下戰鬥台加入戰鬥,便視為破壞比賽,由殺戮場護衛當場擊殺。
所以他忍住了,隻一臉期待地看着褚呈江,懇求道,“大人,能不能求您件事?我保證非常簡單,隻需您動動手指頭就好。”
“哦?說來聽聽。”褚呈江湊過去。
“是這樣的,我性子怯懦,實在是不敢做您手下亡魂,今日能和您相見實在是萬分榮幸,以後說不定再也沒有這種機會……”
“所以,所以請大人斷我一臂留作紀念吧!”
嗯……
呃?斷什麼東西?
褚呈江有點被驚到,腳下不禁往後退了幾步,說實話,她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雖然這地方确實很容易喪失人性,大家不都是以保命為主嗎,怎麼會有人上趕着要廢掉自己的一隻手?
很顯然,這家夥是看了太多血腥的殺戮場面,被殺氣蠱惑了心智,處于瘋魔邊緣了,所以才會把手段最殘忍的褚呈江當作可追随之人。
不過她是真沒見過這場面,而且這種離譜的要求誰會答應啊。
褚呈江果斷拒絕,“不行,随便砍别人手不太禮貌。我給你簽個名好吧。”
“沒事沒事的,我不介意,大人盡管來就好,我身上有帶止血粉,死不了。”繃帶青年說着還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像是要她挑一個砍。
這般變态的盛情邀請真是讓褚呈江都不知所措了。
她摸着下巴,啧了聲,“那這樣,那我就和你握個手吧,握個手也是紀念。”
繃帶青年那雙豆大的眼眨了眨,連忙把手的伸過去,又道,“原來大人是喜歡先握再砍嗎?也好,也好。”
“你……”
既然軟的不吃,那就隻能來硬的了。
隻見少年人劍眉一擰,擡掌拍斷看台上的圍欄,周身殺氣騰騰,“你小子這麼喜歡砍手是吧,要不要把命也留給我當紀念啊?!”
“不,不不不……”繃帶青年顯然沒想到自己這般魯莽的行為會招來殺身之禍,聽見這話他雙腿頓時吓得發軟,癱在地上,險些掉下看台。
但他匍匐在地上時,那雙望向褚呈江的眼裡有恐懼,有悔意,額外的還有一絲興奮。
哎呦我去,碰見純有病的變态了。
說實話,當初她在鏡子前看着自己身上沒長好的血窟窿的時候都沒這麼惡心過。
這地方怎麼一個正常人都沒有!
褚呈江真受不了了,當即一手刀把人擊暈,随後便忙不疊的回到了戰鬥。
此刻,除了她,場上還剩下兩個堕落者。
一人壯而矮小,另一人瘦而高大,兩人皆為六環魂帝。前者召喚的武魂是一匹威風凜凜的嘯風犬,後者召喚的則是一條幽紫精目的蛇形海魂獸。
從四周喧鬧的聲音中,褚呈江聽到些有用的信息,這壯矮之人名叫霍山,手段不高明,慣用一些小伎倆取勝。而這瘦高者叫海胥,正是那位坐莊的油頭小哥所看好之人。
不免來了興緻,這還是褚呈江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海魂獸,以前隻在書中看過,據說這武魂介于獸武魂與器武魂之間,乃是一種極為神奇而稀有的存在。
殺戮場内沒有設置除陸地外的其他地形,因此,在地面上海魂獸定是吃虧的,不過這位海魂獸的擁有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強。
雙方已經進入了戰鬥後期。
激烈打鬥之後迎來的是體力不支,霍山忙中出錯,指揮不當,導緻嘯風犬在半空中高高躍起。
瞬間,那條兩人高的海蛇就抓住這破綻從地上彈射而起,撲到嘯風犬身上,緊緊纏住那四肢使其動彈不得,下半身率先落地支撐,而後抱住犬獸的上半身狠狠往地上地上摔去。
地面應聲出現一個淺坑,這還沒完,海蛇裂開嘴,将自己尖銳的獠牙刺進地上劇烈喘息的嘯風犬背部,叼起抛向空中,少說三十米的高度,又是重重一摔!
嘯風犬受了重創,另一邊的霍山被武魂反噬導緻自身狀況也極為不好過,臉色白如紙,他口中鮮血淋漓,身體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便會倒下,可他依舊在強撐。
相較于霍山這副慘狀,海胥則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形象,神情冷漠,手中揮舞着用魂力化作的鞭子,抽的對手連連敗退。
平日裡的偷奸耍滑完全用不上,霍山現在隻能奮力去招架,可魂力流失太多,他的防禦不到片刻便被擊碎,雙手大開,毫無防護的胸口便成了薄弱點。
海胥抓住機會,掌心魂力瞬間暴漲,以鋪天蓋地之勢壓了過去,十幾道魂力淩光閃動,猛然刺入霍山胸口,将其當場斃命!
與此同時,半死不活的嘯風犬也在那一刻被海蛇咬碎了腦袋,同它的主人一齊消失在了世間。
在毫無優勢的地形上也能以壓倒性的方式擊敗同等級的對手,真是可怕啊。
不僅是實力,這海胥的警惕性也很高,褚呈江感覺到他即使在激烈戰鬥的時候,也一直在用餘光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
一心多用也能把對手打的還不了手,全程沒有使出全力,想來是個難對付的。
褚呈江不緊不慢走到海胥對面。
兩人對峙,交彙的目光皆是打量。
海胥給人感覺很年輕,莫約二十三四,模樣不算俊逸,但生的白淨,衣衫是精絲細繡的綢緞,腰間挂的是绯紅粉玉,束腕銀靴,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驕矜貴氣。
“這是你真名?”褚呈江的關注點一向獨特。
男人并未正面應答,而是直入主題,“在下海胥,六十七級控制系戰魂帝。”
“虛幻之蛇,我的武魂。”說着拍了拍纏在手臂上海魂獸,就見一顆尖扁的紫蛇腦袋從他肩膀處探出,一對冰冷深紅的豎瞳看着人心裡直發毛。
這玩意看起來比獨孤雁的碧磷蛇還毒啊。
褚呈江點點頭回應,“我叫褚呈江,武魂羅生門,六十三級控制系戰魂帝。”
說罷,她又好死不死的接了句,“武魂我就不召喚了,反正也用不了。”
聽到她這麼說,海胥撫摸紫蛇身體的手一頓,轉過頭,表情略有些愠色,“閣下似乎瞧不起海某。”
“那倒不是。”褚呈江立即否認,想要解釋又覺得麻煩,隻道,“但你非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真好啊,很久沒遇見這樣有趣的人了。
男人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左臂一伸,纏繞在上方的赤蛇便迅速化為一道绯紅的光芒鑽入他體内。
“既然如此,那麼海某也不願占閣下便宜。”
這收回武魂的操作令褚呈江有些懵,好一句才反應過來,回道,“不是,你别誤會,因為一些緣故我無法動用武魂,絕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所以你可以用,沒關系,那麼多場比賽都這樣打過來的,多你一個不多。”
“……”男人淡淡一笑,那愠色愈發的明顯了。
完蛋,看那表情算是徹底解釋不清了。
褚呈江直接擺爛,“你還是當我沒說吧。”
最後一字落下。
男人頓時變了副模樣,不複方才的冷靜,全身氣勢驟然攀升至巅峰,随之而來的是積攢了許久的怒意,他雙臂一甩,磅礴的魂力爆發!
化作無數道利劍沖天而起,頃刻間便将地獄殺戮場穹頂的光亮掩蓋,這攻擊的覆蓋面可謂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避無可避。
見此情景,觀衆們紛紛屏住了呼吸,皆望向場上那道屹立在原地身影筆直如松柏的人。
“這一番攻擊下來,怕是黑煞不死也半殘啊。”有人小聲嘀咕道。
“沒錯,黑煞這回算是踢到鐵闆了。”
“殺戮新星又怎樣,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啊哈哈哈。”
聽着衆人的判斷,海胥陰沉的臉色好轉不少,這招名為劍雨封塵,是他獨創的殺招。
劍雨意為将魂力化為利劍,數量之多猶如雨滴,封塵則是在他密集的攻擊下連灰塵都無法幸免。
此殺招具有極強的威懾力和攻擊性,除非敵人有近乎無敵的防禦,不然就算是魂鬥羅來了也得丢掉半條命,更别說對手隻是六十三級的魂帝。
但看着對方平淡的神色,海胥卻莫名感到不安,轉念一想又覺得對方或許是被吓呆了,便屏去了雜念,專心操控劍雨。
僅一招就想取我性命,未免也太自信了。
褚呈江嗤笑一聲,擡手咬破無名指,逼出一顆極渾極濃的血,将其抹在眉間,仰天高呼。
“铠化!!”
瞬間,場上黑光大作,煞力被血液吸引從少年人眉心不斷湧出,與黑霧交織,從頭到腳包裹住她整個身軀,形成一個巨大的蟲繭。
與此同時,頭頂密集又兇狠的劍雨封塵也随之落下,盡數刺在那蟲繭上,氣浪翻飛,就像是有巨獸在踐踏戰場,整個地面都裂了開來。
火光沖天,利劍猶如奔騰的海嘯一波接着一波湧來,光與暗在不斷碰撞沖擊,場上全是炮彈般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男人咬着牙加大魂力輸出,試圖一擊制勝,那足有兩米高的黑繭在他堅持不斷的攻擊下,最終被滿天飛舞的塵土吞噬,看不見一點影子。
他停了手,似乎勝券在握,而觀戰台上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方在期待奇迹的發生,另一方則是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塵埃落地。
場上已是坑坑窪窪,大塊大塊的石闆翹起,仿佛廢墟。讓人意外的是那黑繭居然完好無損的立在場上,連表皮都沒刮破一點,就像是無可撼動的存在。
“……”這一刻的死寂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驚訝。
包括海胥。
眉頭緊蹙,男人心中的不安更盛了,他邁動虛幻的步法快速近到蟲繭前,擡手,毫不猶豫地揮出魂力攻擊,一道接着一道,試圖靠蠻力破開這東西。
可惜情況依舊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這外殼雖非鋼鐵卻堅硬的很,猛攻之下竟迸發出燙手的火星。不僅如此,那古怪的蟲繭還将他所使出的魂力攻擊全部吞噬掉了。
縱使再海胥見多識廣,一時間也無法看出這東西是什麼,緊咬着牙,一二連三的挫敗讓他怒火中燒,全身忍不住顫抖。
不得已,他伸出左手,召喚出自己的武魂,幽光閃過,一條深紫色的海蛇憑空出現,扭動着身體落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