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雪原。

寒風如刀，卷着鵝毛般的雪片在空中瘋狂舞動，視線所及之處全是白茫茫一片，仿佛連空氣都被凍結。

連綿的冰川如同巨龍的脊背，蜿蜒至天際，冰層下隐約透出幽藍色的光，仿佛封印着遠古的寒冰之力。

夜幕降臨後，蒼穹被絢麗的極光籠罩，綠紫色的光帶如神靈帷幕。

懸崖，雪帝踏着白玉似的雙足一步步走到盡頭，身上沒有任何魂力氣息，任由淩冽刺骨的寒風裹挾，吹亂身上缥缈的裙。

一玄一碧，兩道光芒自遠處閃現，倏然劃破長空。

落到地面，褚呈江走上前，一把攥住雪帝的皓腕，着急道，“還是沒有竹清的消息嗎？”

她一出星羅皇宮便馬不停蹄的來了極北，身體還在隐隐發着燙，此刻見到雪帝孤身一人，心中寒意橫生。

雪帝呼吸一頓，微仰起頭，視線卻隻落在她泛紅的眼尾，語氣稍有些冷淡。

“沒有。”

“……”褚呈江松開她，擡手擦着臉頰處的雪水，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咽下。

冰帝有些怕兩人起沖突，忙插到中間，分開兩人。伸手扯了扯褚呈江的衣角，輕聲安慰道，“阿泰幾乎讓整個泰坦雪魔族都去找了，你再等等。”

怎麼可能等，褚呈江現在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整個極北都掀起來。

“地圖給我，我自己去找。”

“這……”冰帝有些于心不忍，咬咬牙，拿出張手繪的地圖。展開，上面血紅的标記幾乎要把地圖覆蓋，她指着上面打着圈的地方，“這些都是我們去過的，從核心圈往外找，已經來回找了很多遍了，基本沒有漏掉的地方。”

那些血紅色的痕迹，觸目驚心，像是一道道猙獰的傷疤，刺痛着褚呈江的雙眼。

褚呈江一把奪過地圖，緊緊地攥在手中，死死地盯着看，五指狠狠收攏，體内的煞力逐漸不受控制地湧出去，“怎麼可能…”

一層層濃郁的黑霧慢慢把身體籠罩，強大的力量傾巢湧出。

褚呈江的聲音低沉而又顫抖，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每一個字都飽含着無盡的痛苦與憤怒。

“連屍骨都找不到嗎！”

看着褚呈江全然變成血色的狐眼，雪帝和冰帝的眼中同時閃過一道駭人的光芒，晃了一瞬，就見兩顆面目猙獰，扭曲又詭異的惡鬼頭顱從中冒了出來。

冰帝吓得短促地叫了一聲，小臉慘白，原本擔憂的神情漸漸轉為驚恐，被雪帝拉着不斷後退。

惡鬼冰冷嗜血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們的靈魂，釋放出無形的壓力，那恐怖到令人心悸的力量正朝着她們釋放。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刻被緊緊地束縛住，如同時間靜止。

風停雪駐，這短暫的間隙，天地間隻剩死一般的寂靜，連心跳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轟隆！！”

突然，遠處傳來冰層斷裂的轟鳴，如同巨獸蘇醒。

褚呈江身形一僵，眼中紅芒轉瞬即逝，變得茫然，好似忽然清醒過來，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冰帝從壓力下脫身，一下跌倒在地，呼吸急促，胸脯不斷起伏，心有餘悸，“太可怕了，感覺差點就要被那個鬼臉吃掉…”

身後，雪帝看着人類離去的方向，眼神愈發複雜，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藏着無數思緒。

好一會，冰帝終于緩過神，和雪帝相視一眼，“我們去嗎？”

說罷，兩人同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運轉魂力跟了上去。

“……”

幾個呼吸後，三道身影先後落地。

接着，令她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在這廣袤無垠的雪原上，居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冰帝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驚呼，“怎麼可能，我剛才跟褚呈江過來的時候，這裡明明還不是這樣！”

雪帝少見地蹙起眉，走至邊緣，俯視着坑洞，纖細的五指微張，打入一道白光。

此時本就處在夜晚，倒顯得這坑洞愈發的黑，光照進去被吞噬的一幹二淨，仿佛是大地長出來的一張能吞下整個世界的深淵巨口。

褚呈江半蹲到一邊，拿出地圖對比，發現沒有，于是撿了個大石頭丢下去，在漫長的寂靜後才傳回一聲幽幽的悲鳴，眉頭緊鎖，“深度八百米左右，甚至不止。”

“八百米？！”

冰帝比劃了一下大概高度，更加震驚，“阿泰本體也才一百米，這裡有八個阿泰。我和雪兒在極北住了幾十萬年了，都沒發現這有個這麼大的坑。”

“而且以前不少魂獸遷徙都會從這走過，這底下這麼大的空鼓不可能不塌，但剛才卻是在沒有外力的時候塌陷的，這根本沒有道理啊。”

雪帝颔首贊同，蓮步輕移，沿着坑邊繞了一圈，不經意瞥見褚呈江捏了把坑邊的土放到鼻下，走近，不解發問。

“這土有問題？”

“不是，隻是覺得味道……”褚呈江說着，看向雪帝。

目光交彙時，那有些微妙的感覺讓雙方同時扭頭錯開。

氣氛一下變得奇怪。

褚呈江晃了晃腦袋甩開那些莫名的感覺，咳嗽兩聲，打破僵局，把抓着土的手伸到冰帝面前，“你聞聞。”

因為不久前的鬼臉還心有餘悸，冰帝下意識瑟縮一下，但見那雙眼還是如往日那般又清又亮，于是放心湊了過去，翹鼻輕嗅，臉色頓時鐵青。

“天道氣息！”

聽聞天道二字。

身旁雪帝眸光一凝，她不由得想起那日：

一道道粗壯的天道雷劫如銀色的巨龍般肆虐而下，帶着毀天滅地的恐怖威能沖向她們時，褚呈江義無反顧用身體去抵擋的瞬間。

無比震撼。

雪帝看向正在和冰帝交流的褚呈江。眼眸閃爍，那日人類身體炸成血花，血液砸在臉上的溫熱仿佛還曆曆在目，指尖不自覺拂過粉白的臉頰。

還記得那時，她心中湧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可是她不能理解，隻覺得難受。

不過現在，她終于想明白了，那種感覺是撕心裂肺的痛，而心痛往往伴随心動。

這是那個黑發的人類少女教會她的。

風雪冰寒，雪帝瑩白的鼻尖微微泛紅，唇淺淺抿起，學着褚呈江的樣子，半蹲下去，長發垂落肩前，伸出素手，捏了把泥土在掌心。

濕潤粘稠，和那天褚呈江的屍體變成肉糊的觸感一模一樣。

“……”

“别玩泥巴了，走。”

一道清朗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雪帝回神，投去柔和的目光，隻見褚呈江渾身煞氣，身影被黑霧包裹着徹底融進黑夜，然後毫不猶豫躍入深坑中。

雪帝心顫了下，拂袖起身，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與緊張。但又很快掩飾住，語氣甚至比往常更冷漠，生硬。

“她就這麼下去。”

“嗯，褚呈江說朱竹清很可能就在下面。”

冰帝叉着腰，身體碧光大亮，道，“說不定有危險，我們也趕緊跟上。”

接着一隻身長三米二的冰碧帝王蠍出現在雪地上，通體似翡翠晶瑩，甲殼呈碧色，覆如鑽冰晶，在光下折射出耀眼無比的七彩寒光。

雪帝輕輕應了聲，扶着冰碧帝王蠍背上的後甲坐下，玉腿交疊，手指微微蜷起，“快些。”

“知道了。”

随即，冰碧帝王蠍身後長長的尾巴高擡，如一根毒刺，狠狠紮進地面，濺起一陣雪浪，借力，搖起龐大的身軀朝向深坑，精準投擲進去。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