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把這家夥領回家來着？

孫翔抱着腿靠在媽媽身上看電視的時候如是想。

廚房裡兩個男人熱火朝天地炒着菜，隔着玻璃門，他看見老爸正哥倆好地搭着商征羽的肩膀，兩人都穿着土裡土氣的圍裙和袖套，手裡鍋鏟歡快地揮舞。

怎麼感覺自己才是客人？

孫翔陷入了沉思，但在這倆人端出一盤又一盤菜的時候，他果斷放棄了思考。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孫翔大快朵頤，嘴裡被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填得滿滿當當。他幾乎要流眼淚了，先是杭州，然後是上海，無論同事對食堂的評價有多高，孫翔是不認的。那些要麼甜得要死，要麼鹹得要死的東西到底是誰在吃啊？

還是老爸做的飯最香……不對！味道怎麼和三年前不一樣！

他擡起頭，發現媽媽正熱情地給商征羽夾菜，慈愛的目光讓他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母老虎變性了？

“叔叔上午把壓箱底的普洱茶都拿出來了，說待會兒要給你表演一個功夫茶呢。”

“謝謝阿姨，我已經開始期待了。”商征羽笑着應下了，轉頭也給孫翔夾了一筷子土豆絲，貼在他耳邊說，“這才是叔叔的手藝。”

“吃你的。”

他用手肘捅了一下自作主張的男朋友。

“臭寶，你對征羽好一點啊，别把他氣走了。”媽媽不滿地看看過去。

商征羽笑笑：“沒關系，我們平時就是這樣相處的。阿姨，臭寶是……”

“不準說！！！”

孫翔氣得差點摔筷子。

但顯然，他的憤怒無法撼動一家之主的威嚴，媽媽捂着嘴說：“小時候都管這小子叫翔寶，家裡老人也喜歡，但叫着叫着就變成了香寶。後來男孩子長大了要面子，不讓這麼叫，我們就改成了臭寶。”

商征羽點點頭，用白米飯把笑聲壓下去：“挺好聽的。”

“吃你的飯！！！把嘴巴和耳朵都閉上！！！”

……

被自家人和商征羽合起來氣了個半死的孫翔氣沖沖地去洗碗了，剩下的三個人圍在茶幾邊歲月靜好地品着茶，讓他出來時又不爽地哼了一聲，把門一甩就窩到房間裡打遊戲了。

“臭小子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孫父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道是随了誰。”

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僵住了，一隻保養得很好的手掐在他的腰上，轉眼又笑意盈盈地對着商征羽：“征羽多大了啊？”

“比孫翔小一年，阿姨。”

“看你這麼照顧他，我還以為你比他大呢。”孫媽媽“咦”了一聲，随後摸摸他的頭，“真是辛苦你了，我一直都擔心他會孤獨終老。”

“這樣挺好的，感覺永遠都是個小孩子，不會變老。和阿姨很像。”

“誇你年輕呢。”孫父連忙說，殷勤地搖了搖老婆的手，結果被一巴掌拍開。

一家之主不為所動：“先給征羽添茶。”

“不了，我去看看孫翔，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我進他的房間。”商征羽推辭了，“叔叔、阿姨，你們慢慢喝。”

孫媽媽眨眨眼，突然拉着丈夫站起來：“我想起來了！家裡沒有多餘的牙刷，征羽你和小翔好好相處，我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就帶着孫父風風火火地出去了，商征羽敲了敲卧室門，然後扭開了把手。

孫翔正坐在床邊玩得起勁，手機裡傳來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鬥音效，一聽就知道是《XX榮耀》。

“手遊榮耀也是榮耀？”他坐到孫翔旁邊，頭擱在肩膀上，剛好看見孫翔打出一個激情四殺，“這隊友不道德啊，居然K頭。”

“能赢就行。”孫翔沒搭理商征羽，很快剛才K頭的中路就暴斃了，對面一下子反撲，把他操作的射手壓在塔下不敢出來。

“這能忍住不噴的？翔寶你成熟了。”

商征羽讨了個沒趣，就站起來在他房間裡四處轉悠，這裡翻一下那裡看一眼，找出了不少好玩的東西。

他的手指撫過書架上積灰的變形金剛模型，金屬紅漆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起溫柔光澤。他突然注意到書架第三層有個牛皮紙包裹的物件，抽出來時帶起一陣細小的灰塵。

“别動那個！”孫翔的警告來得太遲。泛黃的相冊在商征羽手中攤開，2004年出生的嬰兒裹着繡有“翔寶”字樣的襁褓，正對着鏡頭吐泡泡。

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他的耳尖紅得發亮。商征羽卻已經翻到小學畢業照那頁，戴着三道杠的男孩闆着臉站在領獎台上，手裡舉着“校園田徑運動會優秀運動員”的獎狀。

“看來我們翔寶從小就是酷哥。”商征羽的指尖點在照片裡男孩翹起的呆毛上，“這張能借我裱起來嗎？輪回訓練室正好缺個吉祥物。”

“你敢！”孫翔撲過來搶相冊的動作帶翻了電競椅，兩人跌進蓬松的被褥堆裡。薄荷洗發水的味道突然變得很近，商征羽的手護在他後腦勺，相冊攤開在枕邊——初中時期的孫翔穿着番茄炒蛋配色的校服，還是老實的黑色短發，正在籃球場上騰空扣籃。

商征羽的呼吸掃過他發燙的耳垂：“原來你十五歲就有腹肌了。”

“要你管！”他掙紮着要起身，卻被相冊下一頁定住身形。泛黃的照片裡，少年時期的自己正對着醫院鏡頭比耶，穿着病号服，被包成大白雞腿的左腳滑稽地向前伸直。

商征羽的指尖懸在照片上方：“打籃球搞的？”

陽光透過藍格子窗簾漫進來，在長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金光，孫翔盯着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決賽有一個很帥的投球，落地的時候聽到咔嚓一聲，結果沒拿到三分，拿到一張病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