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考試後老師講了幾節課卷子，黃漢秋就拿着他打印出來的成績條飄了幾天，雖然成朝提醒他好幾次小心下次考差了他會哭死，但黃漢秋仍堅定認為，适當的情緒價值很必要，但成朝左看右看都覺得這不是“适當”的範疇。

但無所謂，黃漢秋怎麼開心怎麼來，随他便，成朝另一種思想又這樣拉扯着他。

大失大落容易瘋，黃漢秋要是再瘋，成朝簡直不敢想象。

劉梓世他們囑咐的倒是和成朝說的一樣，隻不過不等黃漢秋開口，他就先替黃漢秋反駁回去。

他覺得他自己那樣說行，因為他老和黃漢秋開些不正經的玩笑，但萬一劉梓世這幾個多說點，黃漢秋那貨真信了怎麼辦。

還有，那個跟蹤偷窺口罩男這幾天和他們碰面的頻率很高，以前在學校沒見過，現在幾乎天天能見到，不是那個人故意的那成朝找不到理由了。

有時候在食堂，每個窗口人多了分兩列隊伍取餐，成朝前一秒說說笑笑後一秒臉色就不好了，一轉頭就看見這人，還和他并齊肩膀，晦氣。

這人看他的眼神怎麼說，和之前在走廊上看教室裡的他一模一樣，隻不過靠得近，他好像收斂了點兒，眼神就冰冰冷冷的，沒别的情緒。

有時候一觸即分，有時候對視好幾秒，他不信黃漢秋不知道，但他每次一問，這人就露出迷惑眼神，嘴裡再說些他聽不懂的鳥語，次數多了，成朝不免懷疑他是不是在裝傻充愣。

單純的害怕還是早就想好了怎麼處理？成朝在腦子裡打出一串字，又逐個删掉，他會不會又想多了，成朝有些煩躁，這幾天那個煞筆總是有針對性地謀劃和自己的巧遇，他就不能主動出擊一次，也惡心惡心他？

念頭一出，成朝頓住，他漸漸收回自己在外人看來有些異樣的表情，沉下心來吃飯。不遠處，煞筆男還在看他，大概和他隔了幾個位置，他随便扭個頭都能和他對視上。

說沒吃飽又去買烤串的黃漢秋和煞筆男隔了一段距離，成朝掃了一眼，低下頭吃完飯，沒等黃漢秋先一步離開了食堂。

下午大雨不停，有些地方積水情況嚴重，臨陽三中的晚自習沒上，學生紛紛感歎三中人性大發，有幾個學生還用手機問四中學生的情況。

成朝出了一趟學校，他看着活躍得不行的群聊，随手一劃，劃不到盡頭。

這個班級群是黃漢秋把他拉進去的，要不是黃漢秋，他都不知道這玩意兒的存在。

某人：等那邊有人瞎舉報，你們就哭吧。

成朝很贊同。

：不可能！咱們已經出校門了，去年的事情要是再來一次我真得會把校門創亂。

成朝看着這句話，擡腳拐到一條黑色小路上，成朝的黑衣服和身旁的景融為一體，不仔細看确實看不出來這裡有個人在走路。

這人話一出，群裡又有很多人在發牢騷，幾乎沒有人忘掉去年三中的騷操作，說好下了好幾天大雪要放幾天假，結果學生們收拾好書包準備都到校門口了，大門突然被保安攔住，外面的家長和裡面的學生都不知所措，站在樓上往下看的成朝心裡有預感這假放不成。

果然，廣播那有人說了話，緊急通知，假期突然放不成了，所有學生滾回去上課吧。

當時廣播一連重複三次，門口聚集的學生先是集體石化，然後罵聲連天，學生們不肯走，外面的家長也不肯散，最後花了兩節課的時間，教室裡的學生才逐漸坐滿，成朝當時家裡情況不太好，這假不放于他而言都無所謂。想回家的人都是真心覺得家好的，而他，或許在外面飄着也不錯。

那天成朝在樓上看了許久，企圖找到自己親人的影子，他低下眼，神色落寞，剛想離開這裡，忽然聽到樓下有家長往裡喊了一聲，那家長先是喊了名字，緊跟着又嚷嚷了些，成朝後面的沒有聽見，但他在那一刻詫異地轉過來身，想回家的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那是他媽媽，他媽媽竟然抽空來看他了，門口擠着的家長那麼多，他媽媽一路擠到學校大門實在不容易。

有老師看見成朝還不回班，剛想說點什麼，就見成朝風也似地下了樓，那老師愣了一下，估計以為他也是受不了于是請假走人的。

成朝找了個沒人又不會被發現的位置，抱着電話和他媽說了半個小時，等成朝回班時，除了請假的就剩他一個沒回來了。

班主任努力安慰所有人的心情，轉移話題讓大家幹點别的，不管再怎麼說，學生的怨氣都不會憑空消失，所以不管幹什麼都會有人哀嚎，班主任能理解，于是出了門在外面站着，任由他們說了半節小話的自習課。

成朝的同桌逮住人就抱怨，不管他和别人熟不熟，成朝就是其中之一，但成朝和他同桌聊得不錯，也是第一次倆人說這麼多話，成朝心情激動，無比能共情想回家卻回不去的學生，因為他當時也想極了。

成朝思緒漸漸收回，他把手機扔到了兜裡。估摸着時間，覺得差不多了，這個想法剛剛冒頭，身後就傳來飲料罐被捏扁的聲音，成朝心裡一咯噔，轉過頭來，慢慢和來人對視。

小路雖然很黑，但認個人不會難到哪裡，知道這人确實是他想見的人後，成朝笑着松了口氣，他真得跟過來了，理由隻有一個自己，看來這人非常讨厭他。

男生表情古怪，他明明是笑着的，怎麼又一臉委屈……“和你相比，我是不是不算什麼？”

他直接發話，完了把罐子扔到成朝腳旁邊，成朝回神努力去聽，這煞筆男說什麼？他的意思是自己比他還變态？

他知道自己是有意引他出來？

“我要是算算你跟蹤，偷窺，偷拍，又針對我這些事情……你表情怎麼變味了，我說的不是事實？”

成朝話說一半，看着這人要轉身離去，心裡覺得不妙，真跟來了，卻什麼都不打算說可不行，哪怕和他打一架，人惱了嘴巴裡說不定還能蹦出點什麼。

成朝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往周圍看去，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到讓人心裡發毛，劉梓世他們藏得還挺嚴實。

男生腳步停住，忽然轉身，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成朝往周身打量的模樣。

他幾乎可以立馬确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抱臂靠牆：“看來黃漢秋跟着你，他現在就在你附近嗎？”

成朝沒吭聲，事實确實如此，這人猜的挺準。

這人低頭思索了會兒，嗯了聲，說：“真是可惜，看今天這架勢，我和他見不了面了，但無所謂，後天大後天我每天都能見到他。”他笑了笑，客觀上講模樣還挺好看，成朝在心裡嘔了一聲，看清楚他臉具體模樣。

成朝想說點什麼，這人又說：“我沒有想到黃漢秋竟然在發生那樣的事後還能和你這樣的人玩那麼好，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是他不長記性還是……他早就忘了那些事，要是這樣……”他又近乎溫柔地笑了笑，扭頭上下打量着成朝，他眯着眼，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