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了學業比較緊張的時期,年級群聊和表白牆上蹦出來許多關于黃漢秋,他自己的,非常不堪的謠言。
謠言是黃漢秋身為男生卻喜歡男生,黃漢秋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和這種事情沾邊的,他也找不到源頭在哪,每問一個答案都是别人告訴我的,或者我在哪哪看到的,我聽誰誰說的,更可恨的,謠言最後發展成有人看過黃漢秋個人相關的小視頻,這個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流傳出來總是耗人心血,或許源頭那個人也知道這件事太假,太危險,所以傳播力度并沒有那麼廣。
一時間,黃漢秋覺得很穩定的環境又變成之前他們孤立自己的那樣,學生好奇,因此黃漢秋經常被冒犯,他面對有些人的問題總是開不了口,那讓他怎麼說,他說那是假的假的他說一萬遍假的有沒有一個人肯信他?
答案當然是有,他同桌,在這件事中所持态度就是完全偏向他,甚至還幫着他怼人,每次他怼别人時,對方露出來的古怪表情會讓黃漢秋内心偶爾閃過一絲懷疑,他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流言蜚語摧殘人心,黃漢秋學習成績上好歹沒受影響,他考上高中,回過頭來看初中生涯,慘得一塌糊塗,過得簡直地獄。
初四畢業的某一天晚上,黃漢秋為自己脫離這個苦大仇深的地方而感到高興,他和别班認識的幾個人喝了點酒,聚會散後他一個人回家,好像撞見了那個,源頭上使他痛苦,不停散播謠言的人。
黃漢秋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因為承受不了痛苦的記憶而脫力坐在地上的挫敗感,他以為他忘記了,實際上并沒有對嗎,他記得好好的,他到現在都還在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告訴家長和老師,他勞累過度的心裡狀态甚至沒勁兒和大人說,他開不出口,那個年齡的他也羞恥于開口,也害怕很多事情,他要保證學習成績不掉下去似乎就很難了,真是稀裡糊塗的。
喜歡安靜,說話幽默風趣的黃漢秋好像過了沒多長時間就變成了一個油滑的人,他努力平衡到現在,真誠在慢慢增多,他好像已經習慣性和身邊所有人處成關系不錯的朋友,習慣了也不會改了,黃漢秋優秀的外形條件配着那副笑臉總是能吸引到很多人。
要麼很有善意,要麼很有惡意,隻不過到了高中他的家庭條件上去,人脈關系網逐漸擴大,本校的外校的很多人他都認識,好像有惡意的人也幾乎見不到了。
黃漢秋眼皮在抖,那個晚上,他有點醉了,被人拽走時第一反應就是拐賣小孩,他都準備張口咬那人并掏手機打電話了,那個一身黑不露臉的人突然把他撲倒,抓着他說了一堆他聽不懂的話,他說的那些話好熟悉,聽到某些關鍵字眼,有一瞬間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對着幹的,非常有惡意的,黃漢秋估計自己以後都碰不到這樣的人了。
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他頭腦不清地聽那人講話,等那人走了以後,他抱緊自己,緩緩起身走到了一個便利店坐下,太離譜了,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黃漢秋看着日曆,覺得最糟糕的就是沒看到害他的人長什麼樣。
而現在,黃漢秋盯着那個一直不停說喜歡他的葉鉛看,令人反胃的熟悉感幾乎快要讓他吐出來,這個顫抖又瘋狂的聲音,和那個他在醉酒的夜晚上聽到的一模一樣。
那個他以為對自己很好的同桌,頭發有點長的帥氣小男生,事事都偏向他的好友其實和那個在背後狠狠對他插刀,造他謠的是同一個人,同一個身份,多可笑。而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喜歡他,因為他和太多人說話葉鉛看不得是麼?
黃漢秋捂住嘴,轉過身,想通所有事情之後,他不想看葉鉛這張臉。
“你竟然跟到了高中。”成朝吸了口涼氣,黃漢秋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攤上這樣的人。
氣氛冷靜幾秒,葉鉛埋着的頭突然擡起來,他撕扯着喉嚨瘋狂地喊叫,身體也向前爬去,他爬了沒幾步又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突然去抓黃漢秋的臉。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他喊着。
成朝把黃漢秋護在身後,一腳踢開葉鉛,葉鉛的速度很快,因為他很崩潰,力氣也大得驚人。
成朝一時沒弄住他,讓他得空抓住了黃漢秋,黃漢秋那麼高個子,看着也絕不可能沒有勁兒,但他現在精神狀态不太好,成朝怕葉鉛又幹出什麼惡心人的事來。
成朝清楚不好的回憶對人的傷害力有多大,那是不能想的,隻要想了,再開心的事情前一秒樂呵呵,下一秒可能就面無表情,失聲痛哭。
他父母離婚扯皮的事情都讓他難受了那麼久,有時候想想之前的事,晚上可能還氣得睡不着覺,更何況黃漢秋。
黃漢秋臉上好像被抹了什麼東西,他拽住葉鉛,一直沒有動靜的周沫和陳易終于出來幫忙按住了葉鉛。
葉鉛喊得嗓子快要啞了,他紅着眼睛,先是剜了一眼成朝,然後又迷戀地看向黃漢秋:“你為什麼能猜到,我本來想等着高中畢業,用你最喜歡的,你記憶裡最純潔無瑕的那個完美形象去見你,然後你肯定會答應和我在一起的,兩個男生沒什麼的,你初中對我印象那麼好,我追一追,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
陳易和周沫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劉梓世在罵他,他氣得原地轉圈,聽黃漢秋剖開自己的内心,講自己的過去,他又心疼得不行,一時間他不知道怎麼辦,直接掉出眼淚了。
“不可能的。”黃漢秋直起彎着的腰。
劉梓世扶住黃漢秋:“對啊,兩個男生沒可能的。你你你,你等着生不如死吧,黃漢秋現在的家境和以前比可不一樣,他有親戚在教育局工作,他還有個親戚是學校裡的老教師,他又有一個親戚和學校有點關系,總之你等着完蛋就行了。”劉梓世拍拍黃漢秋的肩,伸腳踢葉鉛,但是倆人離得不近,劉梓世腿根本踢不到他,場面一時有些滑稽,劉梓世沒忍住笑出聲來,他看着他大兄弟淺淺抿了個嘴角,于是笑得更歡了。
“你們有證據?”葉鉛咧嘴笑了笑。
劉梓世一頓,周沫和成朝對視一眼,成朝走到葉鉛面前蹲下,晃了晃手機:“你看這是什麼?怎麼這麼不小心,背個背包還把手機也帶過來,你腦子太笨了怎麼辦。”
他不停翻找相冊,找出來零零散散幾張黃漢秋的偷拍圖,還是在初中的時候。隐藏相冊有密碼,成朝轉頭看黃漢秋,黃漢秋對他笑了笑,成朝心梗住,扭過來臉,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剛才劉梓世說的話有點在意,黃漢秋對那種事的态度應該和劉梓世一樣,更何況他沒法用正常人心态,這事換誰身上,誰都不可能靠近讓自己惡心痛苦的事情。
黃漢秋對同性戀的态度,已經不是正常的理不理解尊不尊重讨不讨厭接不接受,這件事在深不見底的洞裡,他可能以後看到相關的字眼都會頭疼,隻不過他表現得太好,誰都發不現。
而像成朝會多想的兩人牽手的舉動在黃漢秋眼裡,隻不過是信任好朋友依賴好朋友的正常表現,沒這心思的誰會往那方面去想?
成朝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恐怕自己正逐漸往那方面偏,他需要及時把自己擺正,把自己拉回來,同時,他要适當保持和黃漢秋的距離和拒絕某些行為,動作。
不然黃漢秋不會多想,他要是控制不住地多想了又惡心到黃漢秋了怎麼辦?隻能這麼幹,成朝輸入黃漢秋的生日,隐秘相冊解開,這裡面有很多東西,成朝翻了翻,翻到幾張有用的圖片,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錄音給葉鉛看了一眼,“你放心,保準夠用,剛剛劉梓世說的你也聽到了。”
說完,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了葉鉛一眼,把東西裝好走了,劉梓世跟着他,說:“帥。”黃漢秋接話,語氣已經恢複正常:“誰能比成朝帥。”
成朝笑了笑,走在前面,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