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淩月冷哼一聲,手下稍稍松了點力氣,示意江遲開口。
“我僞裝成雌蟲的目的……”江遲含淚想了想理由,“自保算嗎?”
柳淩月眼神淩厲,手中的力道瞬間恢複,森然道:“看來你是真的想死。”
江遲差點呼吸不上來,忙去拍柳淩月的手,焦急地咳道:“不是,你聽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騙你。我僞裝成雌蟲,隻是因為不想被抓走成為生育機器。那種事太可怕了,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死。”
江遲第一次對外吐露自己的心聲,卻是對着一隻想要自己命的軍蟲。
職業使然,柳淩月聽到這話腦子就自動觸發了聯想,他皺眉沉思道:“你是說紫荊星裡有蟲子在違法抓捕雄蟲?”
這種事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地下黑市的很多雄蟲都是這麼來的。隻要成功抓捕來一隻健康的成年雄蟲,強迫他不斷地和其他被拐賣來的雌蟲交合,就可以得到很多蟲崽子。一般生下來的雌蟲會被賣做奴隸,雄蟲則會被放在地下拍賣場上進行拍賣,價高者得。
财大氣粗的蟲販子甚至會動用醫學培育,直接從雄蟲和雌蟲體内提取生殖細胞,短時間内大量制造胚胎,然後在性别發育的時候進行篩選,銷毀掉雌性胚胎,隻留下雄性的繼續培育。
江遲哪裡知道這些,聽到這話也隻能一臉茫然地說:“可能吧。”
反正紫荊星的政治不清明,社會治安也好不到哪裡去,藏污納垢的地方多了去了,不然像他這樣的黑戶也逍遙不了那麼久。
“不對。”柳淩月意識到江遲并未正面回應,沉聲道,“你還沒有說實話,你的身份肯定有問題。”
江遲故作鎮定,堅持道:“長官,我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蟲子,我甚至都沒有做過壞事,您信我。”
類似的話江遲已經說過了,可柳淩月完全不信。
明明僅憑稀缺的性别就可以過上好日子,卻偏偏要假扮成雌蟲,過着朝不保夕的落魄生活,這不是正常蟲子會做的選擇。
柳淩月看着江遲的眼睛,逼問道:“假使你真的在紫荊星遭遇了迫害,那為什麼你不向帝國軍求助?你應該知道帝國有一條特殊的戰時法,戰亂區的雄蟲不論是平民還是敵對勢力,都擁有絕對的生命豁免權,部分還将額外獲得一次重新選擇戶籍的機會。”
在戰區,雄蟲不僅僅是雄蟲,更是作為一種珍貴的資源存在,有些時候,兩個星球互相開戰,就是為了合法掠奪對方地盤上的雄蟲。
一般來說,出生在貧苦星球的雄蟲也很樂意通過這個特殊通道成為高等富裕星球的戶籍蟲。事實上,帝國軍一落地,還沒有正式開展工作,就已經接到了不少想要改換戶籍的雄蟲的咨詢。
柳淩月繼續道:“在淩霄鎮開戰前,帝國軍就已經發布過相關公告,甚至多次宣傳,但是直到戰争結束,你應該都沒有去咨詢過一次。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城中心區的範圍内,第二次遇見你,你卻在城鎮邊緣遊蕩,你沒有聽從我的指引去臨時醫療點請求幫助,你在嘗試逃離淩霄鎮。”
江遲啞口無言,這隻軍蟲不信他說的話就算了,還要分析這麼多有的沒的,這是要強行給他定個罪名嗎?
黑戶不好混,他平時最多也就做過點小偷小摸的壞事,頂了天是個街頭小混混,哪有柳淩月分析的那麼嚴重。
“如果你的身份沒有問題,你應該會很樂意去接受身體檢測,争取被護送離開紫荊星的名額,哪怕最後落選,在帝國軍還沒有撤離的那段時間裡,你也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帶傷逃離淩霄鎮,這與你的利益不符合,除非,你身上還隐藏着别的秘密,你害怕被調查出來。”
柳淩月說着,腦子裡已經在篩選關于雄蟲的可能犯罪信息。
因為雄蟲過于珍貴,如果不是重大的故意傷害案,法院往往都會輕判,犯了重罪的也會被嚴加看管,逃逸的可能性很小。對于尚在成長期的小雄蟲,處理上更是慎重。
柳淩月在沉思,江遲卻被他的話弄得又懵又崩潰,這是真要把他打成罪犯了?
“長官,我最多就是隻倒黴蟲子,您真的想太多了。”江遲抓住柳淩月的手臂,試圖掰回他的思路,“我不去醫療點是有原因的,這跟我一直以來堅持的利益也十分符合,絕對沒有你想的那麼危險!我本來就是有意隐藏自己的真實性别,如果去醫療點的話,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嗎?所以我才沒有去那裡。”
柳淩月不說話,江遲又氣又急,激動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努力表達自己的清白,道:“長官,我一向是隻老實蟲子,從來不說假話的。”
話音剛落,上方忽然傳來難耐的喘息聲,低吟婉轉,勾得江遲本來思考對策的大腦直接當場愣住。
臉頰和耳朵不知怎的竟齊齊發燒,胸腔裡的心髒也莫名撲通撲通地跳動了起來。
江遲感覺自己很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潛意識中他又覺得他應該明白。
“長官?”江遲猶豫着開口,聲音又細又小,完全沒有之前的氣勢,好像是生怕打破什麼。
過了好一會,柳淩月才啞着聲音道:“拿開!”
聽起來很像是在惱羞成怒。
江遲一邊腹诽,一邊不知所措,直接不敢有任何動作,結結巴巴地問:“拿拿拿開什麼?”
柳淩月沉聲道:“你的手!”
“哦哦。”江遲連忙把自己的手收回放在身體兩側,乖巧道,“長官,我拿開了。”
柳淩月沒有說話,江遲也不敢說話。
周圍靜悄悄的,使得那些不同尋常的聲音更加無所遁形,在他們的耳邊無限放大,難以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