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龍臉上的震驚掩飾不住。
“菁菁姑娘這蠱中的突然,我身邊亦沒有解藥,隻得想辦法将她身體中的蠱毒逼出來。”
青年輕描淡寫地解釋道:“蠱蟲驅香而動,所以用濃烈的麝香吸引蠱蟲,将毒血逼出她體外,這毒自然就解了。”
他話說的雲淡風輕,雪龍目光落在他領口上斑駁的血迹上,還是不由得暗暗驚心。
“多謝郎君。”
青年擺擺手,“不必多禮,我說過,女郎既然想要救下她,我一定會盡力一試。”
他斜靠在窗沿上,沉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窗外雨絲被吹進來,二郎擡起一隻手臂,衣袖垂下來,正好替雪龍遮了迎面掃來的水霧。
薄薄的夜光被他玄色的衣袖遮了個徹底,雪龍一擡頭,入目所及便隻能是他的面容。
雪龍忽然叫他:“二郎。”
“嗯?”
她垂下眼睫,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郎君方才說的法子......是什麼蠱都能解麼?”
青年挑了挑眉。
“女郎是說哪種蠱?”
雪龍張了張嘴。
“情蠱”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可饒是她并不是什麼嬌羞的閨閣女兒,對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有點說不出口。
半晌,她閉了閉眼,豁出去道:“我從前有個好朋友......外出遊春時不巧被廢人擄走,中過情蠱。”
聲音越來越低。
青年靜默了片刻,臉上神情有點為難:“女郎......”
“恕在下無能為力。”
青年坦然道:“情蠱視不同的蠱師而定,烈性也會有所差别。有的蠱程度輕,自然可解;可若是催得太深,就難辦了。除非......”
他話音斷在這裡,意味深長地咳了一聲。
雪龍:“......”
青年見她神色有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我不擅于此道,也不知說的準确與否。待到了青河城,女郎再多問問旁人罷?”
一陣疾風吹來,屋外雨點陡然大了起來,風聲呼嘯,将木窗拍得沙沙作響。青年擡眼看了一眼,伸手将木窗關好。
走廊内瞬間靜了下來,木質的清香混合着青年身上的香氣在客棧間缭繞開來。
青年半晌沒等到雪龍的回答,于是先開口:“時候不早了,女郎早些去歇息吧。”
說罷,二郎沒再等她回答,轉過身,一步步踏在木廊上。
身後久久沒有聽見她離去的腳步聲。
青年沒有回頭,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木廊盡頭的時候,雪龍突然從後面喊了他。
“二郎。”
他回過頭來,果不其然看見少女還站在原地。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雪龍頓了頓,問道:“你,會下蠱麼?”
這次二郎沒有立刻回答她。
木廊裡沒有燈光,借着窗外隐約的夜光,兩人在長久的寂靜裡靜靜對視。
隔着一整段木廊的距離,雪龍隻能隐約看清他一絲輪廓。可是很奇怪的,雪龍忽然想起了那個被他從竹林水邊抱回去的夜晚。
那晚潮濕如雨的夢境裡,那間昏黑的房間裡,她的身子曾經那樣柔軟地纏繞過一個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眼前青年的輪廓和那日夢裡的幻影重疊在一起,然而下一秒,青年低低的笑聲将她拉回了現實中。
雪龍看見他翹了翹嘴角,朝她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替他保密。
然後,他從袖袍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銅制花鳥小爐,向上一抛。
半空中有弧光一閃,雪龍眨了眨眼,在一瞬間明白了這是什麼。
......這是煉蠱的蠱盅。
青年瘦長的手指一抓,将落下的蠱盅牢牢握在手心,當着雪龍的面收回了袖袍中,随後轉過身去,身影消失在了木廊盡頭。
雪龍目送着青年離開,半晌,舉起自己的手,湊近眼前看了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覺,小指上那個蝴蝶狀的疤痕好像顔色更深了些,像是馬上就要自指尖振翅而飛。
......
折騰到半夜,雪龍回到屋内,幾乎是倒頭就睡。
夢裡又是雲氣茫茫,她在夢境中睜開眼,隻望見四周彌散的水霧。荼蘼香絲絲縷縷,指引她撥開霧氣向前走去。
不知怎的,水霧散開的時候,她忽然回到了今晚的木廊裡。
木廊的盡頭立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隐隐綽綽看不清樣貌。
夢裡還隔一重簾。
她眨眨眼,正打算走上前去——
夢境驟然消散,雪龍在一片黑暗中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窗戶大敞,細雨攜着冷風灌進來,就在離她床榻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她伸出手,摸到了床榻邊的神靈雨,軟劍出鞘,迅速架在了來人的脖頸上。
“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