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如此,江湖上許許多多豪傑,乃至一些平民百姓,依然堅信孤梅是清清白白的,官府要拆遷聽梅軒之際,紛紛出來抗議,圍堵在聽梅軒門前,阻撓着官員的動作。
說法是:一日不見能證明這一切的檔案,一日不得拆這聽梅軒。
“孤梅是清白的,你們不能冤死了她之後還拆她的屋子!”
“我們那麼多人的女神死了,給我們留個念想也不過分吧!?”
“……”
所以,最後官府無奈之下也隻是封鎖了整個聽梅軒,而後丢空不管了,這麼多年來,就算是新上任的官員也沒有去動這聽梅軒的想法。
天邊的陽光落下來了,我們坐在一家客棧的窗邊上,看着天色漸濃。
聽罷這聽梅軒的事情,我不由地感歎了一句,原來這就是大師兄所說的,孤梅眉心那點黑色梅花印在了人們心上的意思。
“她一定很好看。”和煥托着腮,看着天邊掠過的飛雁。
“就算是陌生人都會為她站出來保護聽梅軒不被拆遷,我想,黃台前輩又怎麼會忍心下手呢?”我說。
而後,和煥轉過身來,看着我的眼睛,雙方眼裡都明确了一個想法:等入夜了,我們去聽梅軒看看吧。
待到子夜之時,我們換上了一身易于行動的輕便衣服,帶上了火折子就出去了。
這時候,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分,街上沒有一個行人,店鋪也全關上了門,一路走過去,也看不見有哪戶人家還亮着燈火的。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聽梅軒,時過境遷,這座算不上大的建築物在周圍的建築群裡顯得古舊落伍,牆外也有些剝落了,隻有從裡面庭院伸出來的幾枝梅花看着還似是嶄新的,雖已過了開花的季節,卻還是給這人去樓空的地方添上了點生氣。
大門是朱漆的,沒有褪色,隻是上面張貼着的“封”字大長條,已經泛着黃了。
門外,兩個穿着官家衣裳的人正酣睡着。
為了不驚動到别人,我退開兩步,估量着這院牆的高度。
沒等我估量完畢,和煥便拉住了我的手,接着一個輕功,輕盈地落在了裡面的庭院。
之後,我們各自行動,分頭去尋覓還留在聽梅軒裡的痕迹。
直到我誤打誤撞找到了孤梅的房間,心裡就有種強烈的預感告訴我裡面肯定會有什麼線索,就找上和煥,一起到裡面去看看。
一推開門,就是一陣漫起的灰塵,嗆人得很。待到塵埃散了不少,我才看得清裡面的布置:
一張桌案,上面封塵的燭台,旁邊一張雕花的床,一個書櫃,地上一張鋪了一層厚塵的地毯。
為了不嗆着和煥,我先掃了下鋪滿塵埃的家具,不到一會兒,滿袖子的灰。
和煥進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書櫃,一本一本書地拿下來,翻開看看,她說她剛剛找過孤梅的藏書庫,沒找着檔案,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
于是,我也幫忙去看看這一櫃子的書本,但最後發現這些不過是一些談說琴藝、曲藝之類的書,翻開來看,甚至上面還有孤梅的筆記,可見隻是孤梅平時所看的書本而已,而對于暗殺行動交易的檔案,根本就沒有蹤影。
“會不會,是他們真的誤會了她?”我都不禁疑惑了起來。
和煥也看向我,疑惑地搖搖頭。
“我們明天去看看官衙關于聽梅軒的檔案吧?”我說。
“嗯。”
不過,我們還是仔細地把這房間翻找了一遍,最後,我在那張桌案下邊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個小錦盒,長方形的小黑盒子。
它還上着鎖,鎖上鏽迹點點。
出于好奇,我稍稍用力破開了這道鎖——一支檀木簪靜靜地躺在裡邊,端部嵌入一顆一顆細小的朱紅珠子,拼砌起來宛如一朵一朵綻開的梅花。
黃台送的那支。
我幾乎差點跌坐在地上,驚得和煥也湊過來一看,倏地,我看見了她眼裡閃爍的淚光。
“青硯,我相信了,這個故事一定還有另一個真相。”
第二天清晨時分,我們直奔當地的官衙,和官員們溝通一番後,給了幾錠銀子,他們允了我們去查看當年聽梅軒的案件記錄。
和煥的思考方式和我大抵一緻:
從故事裡聽得出來孤梅做事決絕,當斷則斷,當年把黃台逐出聽梅軒時不聽他過多的解釋,把他送給自己的簪子往地上一擲,也意味着從此一刀兩斷。
但是,秉着這種果斷決絕作風的她,竟把這支簪子珍重地放好了,這不禁讓我去想當年其實是不是還有什麼内幕。
孤梅,當代一代人心裡的白月光,這般的人物本就該是衆星捧月的,身邊從來就不會缺追求者,而那時候的黃台不過是個捕快,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後,孤梅和他一刀兩斷,卻又把扔到地上的發簪再撿起來,珍而重之地收藏好。
這不應當,孤梅應是有自己的傲氣的。
倘若黃台是帶着徹查聽梅軒的任務,有意拜師接近孤梅,進而利用這份師徒感情深入聽梅軒調查,把他們的行動洩露給官府,裡應外合……由始至終隻是個計劃,不過是一個欺騙感情的人,那樣的話,孤梅在和他斷絕後,以她那份高傲,完全可以不再理會關于他的任何事物。
所以,黃台不是那般欺騙感情的人,而孤梅最後把這紅梅簪再撿起來收好,她應是也知道了這個“内幕”。
那麼,這個内幕到底是什麼?
我們仔細地翻看着官衙裡的案件記錄,案件大緻上和在冬雪鎮上打聽而來的差不多,當年官府聽聞有暗殺組織後就介入調查了,懷疑目标就是聽梅軒,派了不少人員去觀察打聽,可無奈一直捉不到把柄。
我翻查了幾遍派過去的官員名單,并沒有“黃台”的痕迹。
所以,當年黃台并不是官府派過去的卧底吧?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再細細翻看好幾遍這個案件,當中沒有記錄黃台在聽梅軒的卧底行動,故事裡提到的年初官府巡查事件裡,派出去行動的名單裡也并沒有黃台。
那麼說,黃台根本就沒有參與這個事件吧?等等……他們在搜查聽梅軒的期間,黃台去做什麼了?
我忽地就有了疑惑,又翻看了這年初事件一遍。
“巡撫大人所言,聽梅軒裡肯定有寫着與金主交易的記錄檔案,找到這些檔案就能将聽梅軒定罪……十幾個官差搜遍了聽梅軒,最後一無所獲,尋不到巡撫大人所指的檔案記錄……”我喃喃着,這個檔案記錄,就是後來他們查封聽梅軒時,結案所需的确鑿證據吧,可是年初時查不到,結案前也找不到。
我想到了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官府無中生有,聽梅軒根本就不是那暗殺組織。
第二種,就是有人在官府來搜查的時候悄悄把檔案帶走了。
先不說第一種,根據第二種情況來看,若是年初那會兒官府來人搜查聽梅軒,那肯定會有人封鎖聽梅軒,在那段時間,聽梅軒裡的人是無法出入的。
那麼,要悄無聲息地帶走這些檔案的話——就隻能是黃台所為了。
黃台本身就是個捕快,有捕快的衣裳,當天穿着這捕快衣,就可以混入前來搜查聽梅軒的官差隊伍裡,這樣的話,他拿着那些檔案,混入官差隊伍,再趁機溜出去,是合理可行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黃台還是站在孤梅這邊的。
那麼,聽梅軒的人落網那一樁事又作何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