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午時過後的化城下起了連綿大雨。
天色昏沉,淅淅瀝瀝的雨落在地上綻起一圈圈漣漪,街道上來往的人衣擺上無一不沾上水花,狼狽些的,還沾了些許泥迹。就算街上撐着傘的行人也因為雨下得越來越大而顯得步伐倉促起來——除了那位和常人一樣行走在這條街道上的人。
他僅戴着一頂鬥笠遮雨,步伐仍是沉重得保準一步一水花,原本一身純白的衣衫愣是讓他自己高超的踩水動作,被水花濺了個衣擺全濕。
而他手上提着的一柄劍,露出在鞘外的小半截劍身上,可見劍中間有一道忽明忽滅的白虹——那是君玉劍随着持劍者内力運轉而顯出來的獨有标志。
其實沒所謂的追查那位洛師傅,正如那個人所言的,心裡早有了答案,而最能保障到他的安全的方法,就隻有——把那始作俑者殺掉。
隻不過,不像其他找上門的“無名之輩”,洛林,被這城裡人稱為“洛師傅”的這麼一個人,在這裡是頗具名氣的存在,平白被刺殺了,官府肯定能通過人證物證把兇手給找出來……最後被官府纏上,可是件麻煩事,因為兇手的家世,現在也是頗具名氣的。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地敲打在鬥笠上,天色也越發地陰沉了起來,唯有君玉劍上的白虹越發地明亮起來。
持劍的人清楚很多事:為什麼每每有人找上門,都找的綠苑老大,為什麼甚至有的隻會認準綠苑老大,而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僅僅是因為這個腦子不靈光的老大,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把他的師弟師妹保護得太好了而已。
“你想想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還搞個會惹到官府的事情啊?到時候,素峨山那邊怎麼辦?”之前,那個腦子不靈光的老大就這麼說過,雖然已經用詞“委婉”了,但那意思也很明顯——現在這麼多人知道素峨山百年玉家,萬一弄出個什麼幺蛾子出來,折損了這逝去的将軍世家的名聲。就比如說,這将軍後代是官府的通緝犯。
事情的最後,是這位老大的一聲溫柔笑意:“我來就好了。”作以結束。
……傻子。對此,當事人隻有這一個評價,但這并不影響現下他握着劍的指節都泛了白。
他一向都是别人口中看事情看得最清楚的人,仿佛心裡有塊明亮的鏡,那麼現下的情況,在明鏡下隻映照出了兩種取舍:一是過去了的将軍世家虛名,二是眼下活生生的傻逼師兄。
那自然是選了那活着的了,他又能是什麼身份?不過是那傻逼師兄的師弟而已。
行至安靜的園林小徑,踏入偏僻的小區,全然無視周遭過客,目标明确地提着散發着白虹的劍,在敲開洛家大門的一瞬間伴随着出鞘的淩厲劍芒,直指屋中洛林的咽喉——卻沒想到分明已下定的決心在出劍後的一瞬間,輸給了驚惶無措少年一聲哭喊:“洛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