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會兒,起身去給他倒了杯水,“那個方子也真缺德啊,都血薄之人了,還要取人家的血。”
“……?”蔔淵一怔,擡眸間滿目茫然,顯然對我這毫不關聯的一句話搞得懵圈了,回過味來後就不禁失笑。
“來我們藥師堂吧。”我朝他笑了笑,“我們老先生連臉上傷疤的治療方子都找到了,靠譜多了——說起來,我們是一樣的,都是來找藥的。”
他沒有說話,隻是聞言後眼眸裡重新燃起了光采,接過了我遞過去的水杯。
“他跟你一樣。”我說,“早在我們出發之前,他就跟我說過——我那會兒才知道一直以來他都那樣自責着,覺得自己沒能趕上去阻止我大師兄噬魂陣的那身傷,沒能趕上我們在醫莊外和龍塘冰宮的那場搏鬥,導緻大師兄就這麼倒在我們面前。而關于你的,他沒跟我說,但我想,那會是一樣的……他向來都對别人寬容,唯獨不肯放過自己。”
“……”蔔淵聞言後垂了垂眸,默默喝了口水。
“那天他腰傷還嚴重,掃個落葉都彎着身子,我看不過去說讓我來就行,沒想到他說要至少幫到我們些什麼,讓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用處的。”我也徑自說了下去,“所以我想,他不是沒想過江湖郎中開的不靠譜方子,隻是若是有可能幫上你,哪怕隻是可能,隻要你需要,他也心甘情願。”
——“哪怕是什麼心頭血。”我說着,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你知道那天他怎麼跟我們說的嗎?他說,那是他欠你的。”
“——呯!”他手上的水杯摔到了地上,打翻的水頃刻間潤濕了地闆。
我拿了塊布彎身去擦拭時,卻聽見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響。
我起身時最先瞥見的是一角潔白衣裳,那人仍是怕擾了我們似的安靜,以至于我都不曉得他究竟在外面侯了多久,聽到了動靜才輕輕推開了門。
二師兄進來後,把手上捧着的一盤桂花糕放在了桌上,說是店家送的甜點。
随後,在我們還沒開口說些什麼時,他解下了綁在自己發上的那塊彎月青玉,遞到了蔔淵面前:“去藥師堂吧,把這個給門口的看守、給老先生看,他們一定會傾盡全力醫治他。”
“——!”一瞬間,我們剛至嘴邊的話都被驚得生生頓住了!
這一塊玉我們當然知道它對他的意義有多重大——至少這麼多年以來,我從未見它離開過他身上半刻。
哪怕是虞天山莊那次筋疲力盡的打鬥,君玉劍全然斷裂,這塊青玉他仍牢牢緊握着。
“不、不行,我不能要,它太重要了。”蔔淵搖了搖頭,眼眶有些發紅。
“等病治好了再還給我就好了。”二師兄見他不拿,便徑自地彎身把彎月青玉綁到了他手腕上,聲音越來越輕,“弄丢了也不要緊——但最好還是拿到藥師堂,讓老先生看了後再丢……”
最終,他的聲音止于蔔淵雙手抱在他腰上的一刻。
“我怎麼可能丢。”那大男孩哽咽着。
翌日清早,蔔淵就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前往绛湖了。
臨行前,他拿來了一盒脂膏,塞到了二師兄手上:“對了,這個給你……”
那是一個精緻的紅盒子,上面綴滿了寶石碎,布滿的紋路由金粉形成,忽閃忽滅,非常精巧——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就是些對臉好的面霜啦……多少用一下嘛,興許有點用呢?”他小心翼翼地說罷,轉身就邊揮着手邊走了出門。
直到目送這抹鮮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内,大師姐才一手挽上了二師兄的胳膊,笑意盈盈地:“這看起來是很貴的東西呀!那位大少爺哄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