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兩個人并肩地同行着,紅影手裡轉着金枝玉葉钗,輕輕地哼起了一段柔和的旋律來,山野間的軟風輕輕地吹動着他散落的一頭長發,構造成了安靜柔和的場面。
“什麼曲子?”連愈好奇地問他。
“《癡凰曲》的變奏。”紅影笑了笑,“當年我跟着燕子譜的曲子改的——連大聖人,您也懂曲吧?我可記得當初魔音行者那會兒……”
“我不怎麼懂,你說吧。”
“《癡凰曲》是一支音調很高的曲子,聽起來很尖銳絕望。我第一次聽到後,就給它譜了個變奏,降了不少調,删走了中間緊湊的節奏點,編成了一支聽上去比較溫柔的……”紅影說着,頓了頓,輕輕地:“我想安慰她。”
“我之前在調查北雲城當年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直以為淩燕過得很壓抑很絕望。”不想,連愈卻沒直接回應關于曲子的話題,反而是徑自地岔開了,“如你所說的,沒有父母,沒有愛人,結義的金蘭摯友還猜疑背刺她。”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她至少還有你安慰過她。”他說着,忽地輕輕笑了起來,“那可是江湖之中人人聞風喪膽的紅教主,難得罕見的一面溫柔啊。”
“我竟不知道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紅影聽罷,揚了揚眉,便潇灑地幾個快步走到了連愈前面,偶然吹拂而過的冬風便刮得那襲紅衣飄揚起來,衣袂紛飛。
“我可哪敢損你。”連愈笑着,便也追了上去。
晨間的陽光灑遍了北雲城郊的廣闊青草地上,更襯得天氣的晴朗怡人。
走到北雲城中時,天色已晚,待到兩個人回到客棧裡時,夕陽恰好落盡了最後一抹餘晖。
那是一間簡單的雙人房,看得出來租客有多随意,隻給自己用的床鋪好了,另一張則是空空蕩蕩的。
“好啦,到我去打熱水洗澡了。”連愈把一切安頓完了後,還給紅影整理好了床鋪,随後才從衣櫃裡翻找出幹淨的衣裳來。
而早在此之前,紅影已經拿走了一套衣裳出去梳洗了,回來的時候,一身素淨的藍裳,和着散落着被攏到一側,還帶着幾星水珠的長發,竟襯出了幾分他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清爽感。
在他回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連愈看得愣了。
“我以為你會選那件紅色的。”
不想,紅影往那打開的櫃門裡望着在一衆冷色調衣裳裡顯得格外突兀的明亮紅衣,看了半晌,開口說的卻是:
“你調查我。”
“……嗯。”對方很快就承認了,“我是在調查北雲城的過往的故事時知道的……對不起。”
“你倒也沒有道歉的必要,這種東西可是相互的。”紅影雖是笑着的,卻讓人覺着透着幾分涼薄。
他大概想告訴他,實則自己也在調查他。
從宓羅門裡初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懷疑了,也不知道這人的名字究竟在江湖中沉寂了多久,多年以來他都未曾聽聞有過這麼一個人物。
也可能是因為綠苑位于中原,而魇華教偏離中原地帶過遠的緣故。
但往往人們在查探他人的時候,自己也有可能落入了他人的視野之中。
一如棋局,有的人自以為自己是掌握全局的執棋人,但實際上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但這些他都沒有說出口,隻是目送着那人拿着衣裳出門的修長背影。
而後,去叫了幾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