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她臉上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下來，“我是該相信她的，可是我以為她放縱着那些人殺了他……我……她到最後譜寫那支《癡凰曲》，甚至都是為了想讓我聽見的……”

頃刻間，她泣不成聲，看着說不出幾個破碎的音節來，幹脆掩面而泣，由着身旁的袁霜靈攙扶着。

哭了好一會兒後，陳落梅才擦了擦眼睛，最後以強作鎮定的聲音向在場的人們說道：“淩燕，她是我們北雲城的英雄，是一個值得城裡所有人銘記的恩人。”

緊随而至的是滿場認同的掌聲。

緬懷的大會便由此落下了帷幕。

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後來，那位紅衣裳的魔教教主來到了淩燕的墓碑前。

淩燕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普通人。”他說。

頃刻間便隻讓人覺得恍然。

淩燕是俠客世家淩家的一任家主，是精通音律的才女，是衆人口中的拯救北雲城和三聯門派的偉人、英雄……卻同時也是一個普通的人，同樣需要溫暖，需要幫助，需要有人陪她說說話……是一個同樣的，需要公平以待的生命。

她是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可為什麼沒有人去拯救她。

大概是因為她才是俠客世家淩家的主人，每個人都習慣地去依賴她，多年來家族教導的族義、肩上背負着的責任與世俗的條框，以及北雲城裡的百姓、身邊每個人對她的期盼……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被她所拯救，理所當然地讓她去抵擋、去解決來臨的問題與苦難——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回頭去看一眼她早已傷痕累累的身軀。

英雄光明偉岸的身影總是不被允許倒下。

大抵上隻有像眼前的這位紅衣人，這般高明的醫者，才會真正地把每個病人都看作是普通的生命。

據說其實自從淩家為淩燕澄清了與弦心的關系後，這裡便不缺花束了，當中也不乏名貴的鮮花。

但他隻把晨間采來的山野小花，輕輕地戴到了碑上。

那是在山野之間，最為自由生長的花。

和這裡本來擺放着的花束形成了對比。

我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句話——

“人們隻記得你的豐功偉績，卻少有人念起你曾經鮮活過的生命。”

忽地，我想我對于那支《癡凰曲》有了更深刻的認知，以及淩燕遺留的木箱子上所雕刻着的展翅高飛的燕子。

他們象征着自由。

而此刻放眼望去，那是一片茫茫不見邊際的青蔥草地，偶爾出現的幾聲雀啼仿佛能随風傳至天際。

至少這一刻，她是自由的。

紅衣人輕輕向着墓碑道了句“晚安。”道别了他思念了十二年的人。

随後他徑自地離去了，轉眼間，那襲明豔的紅色衣裳，消失在了茫茫綠草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