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影接過洞箫時,雖也訝然地睜大了眼睛,但他最終還是輕輕笑了笑,随手拿了塊帕子擦拭了下洞箫,便一躍到窗台上靠坐下來,拿起了洞箫。
洞箫的聲音偏沉靜悠遠,有滄桑感,我之前隻在绛湖時聽過他吹奏的曲子,當時覺得是清雅遠長的,但這次他的聲音出來的一瞬間,竟是與我預想中相違的高亢!接連的高亢音調,把我在绛湖聽到這蕭聲時的記憶完全擊碎,取而代之的竟是不久之前,我幾經練習過的音調曲譜……
竟是那曲高亢到悲恸的《癡凰曲》!
因為洞箫特有的音色緣故,即使是奏着高亢的音調,這曲子也蒙上了一層滄桑厚重感,使得原本就哀傷到極緻的樂曲,更添上一筆如泣如訴般的憂愁。
若說笛聲下的《癡凰曲》是久囚于牢籠中的鳳凰啼着血,撕心裂肺地吼叫着、掙紮着要沖出天際,聲聲尖銳,穿透力極強,那麼此時,在紅影箫聲下的《癡凰曲》,就是鳳凰早經遍體鱗傷,明知道死在重獲自由前就是既定的結局,卻依舊徒勞地掙紮飛動着,奔赴着它的宿命。
滄桑的箫聲為這首曲子添上了一層厚重的絕望。
箫聲的感染力極強,直到樂聲停下時,我心裡便總感覺空蕩蕩的,像被崩去了一角。
所以我完全能理解過來敲門投訴的鄰居——
“大晚上的,誰家的箫?能不能消停點啊?大家還要睡覺的!”
“還吹那麼高音,生怕吵不醒大家是吧?”
“吹就吹了,還吹那麼悲的幹嘛?我媳婦都哭了!哄不好了!”
“……”
以及大師兄越發熟練的道歉:
“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是是是,我的錯我的錯!”
“下次不會了,對不起啊……”
“……”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這次登門投訴的人格外得多,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批,又來了另一批,大師兄說他光說個“對不起”都說得口幹了。
直到有位大哥說他是對街那邊循着聲音來特地投訴的,我才好像明白了什麼……
送走了最後一個來投訴的,大師兄一邊給自己倒着茶,一邊用不太高興的目光瞟向罪魁禍首——此時,罪魁禍首倒是見着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嘴角一揚就笑了起來。
“我就不該大晚上跑去給你買洞箫。”當事人便瞪了眼他,随即後悔地,“我就是沒有想到怎麼還會有人才會在大晚上哪首曲不高音都不吹哪首的!”
“你這位置,離他們住的地方挺近的。”等到笑夠了,罪魁禍首才收起了洞箫,從窗台上一躍下來,緩緩地走近我們,“所以,我就試着做了點手腳,讓聲音傳得稍微遠些……對不起喔,看起來,好像用多了那麼一點點力。”
——我就說,這家夥果然用了内力。
所以他這是特意挑的《癡凰曲》?為了給黎秋聽到?
“……”大師兄沉默了片刻,随即開口便是沉聲地:“你也想救她,是不是?”
“我可沒你這般好心。”不想,紅影隻是輕輕地掃了他一眼,“我隻是想看一看這個女孩子。”便轉身回房去了。
一時之間,我琢磨不透他到底用意何在。
我隻是知道,這麼一來,黎秋很可能會找上門——
她回家後會發現淩燕贈予她的娃娃不見了,晚上又聽到了《癡凰曲》,而附近的鄰居也聽到了,隻要稍作打聽,就會知道是從我們這裡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