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沉默了。
樹林間才緩緩吹過一陣風,吹落了幾片葉,葉片落在地上的聲響于此時此刻都顯得沉重。
“對不起。”她再度開口時,聲音也帶着幾分沉重,“我不能……不敢,我怕對上你的眼睛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決心就會分崩離析……至少,現在,我還有别的事要做。”
“什麼事?”我聞言後,發現差點一句“那我捂住眼睛”脫口而出,反應過來後,自己都不由地苦笑。
而至于她現在所說的事情,她也到底沒有告訴我。
“以後,以後我會跟你說。”
“那你為什麼……”話出口時,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麼,跟着我?”
“因為……”她深吸了一口氣,始終背對着我——
“我愛你。”
*
“愛情是最靠不住的東西,如果今天他能因為愛情選擇你,那麼他以後也會為了愛情選擇抛棄你。”
在歧畫鎮衙門的休息室内,李若至手裡拿着個本子,走來走去,嘴裡念念有詞地。
“知道了,李大人見解獨到。”我把手裡的話本放了下來,掃了他一眼。
“就好像今天他能因為愛情用花言巧語哄騙你,他日就會為了愛情用花言巧語去哄騙别人。”
“行了,差不多得了。”
“你這什麼眼神?我可沒有在說你啊。”李若至拿着手裡的本子,敲了敲我旁邊的桌面,“我在說,趙雷……或者說,趙彪。”
“彪哥。”我說。
“對。”
整樁人皮面具案的事情起因——那個到绛湖官衙報案的女人杏兒,說她被團夥擄走逼着幹活,愛人趙雷被團夥騙走不知所蹤。
而這個團夥的首領,被稱作彪哥的人,名字叫做趙彪,曾用名:趙雷。
他就是杏兒一直苦心想要尋找的愛人。
在逮捕這群犯罪團夥後,官衙從彪哥的物件裡尋出了許多張人皮面具,當中不乏五官清秀漂亮的。而在這種清秀款式的人皮面具裡,其中一張顯得特别新淨,或許是他最得意之作,看起來有特别保養過
——方法是不斷地填上新的漂亮的人皮。
所以,那日五師兄會見到他剝一個長相漂亮的男性的臉皮。那個受害者的信息已經被歧畫鎮的官衙調查出來,是個外地的商人,名字叫做許敬,背後沒有什麼勢力。
趙彪就是看上了他的皮囊,把他騙去剝皮,去保養他的這個人皮面具。
至于那個深愛着他,乃至因為沒能收到他消息而絕望跳湖的女人杏兒——趙彪承認,自己确實曾經對她動心過。
“曾經,好傷人的兩個字。”當時,大師兄聽到這個消息後,輕輕地歎了一聲,“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當時李若至也在場,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李若至。
但李若至說的是:“感情,這個世間上最不靠譜的東西,就好像當一把劍砍向你的時候,你無法賭一句感情去喊停。”
“但我會因為一句感情停手。”大師兄說。
“……”李若至沉默了一陣,“我常常好奇你到底靠什麼在這個江湖生存下來的?”
“靠感情。”
但顯然杏兒在這一場感情的賭注裡,沒有賭赢。
她甚至都不知情。
原來,趙彪從一開始接近她的時候就已經不懷好意了。
杏兒年輕漂亮,孤身來到陌生的城鎮打拼,是個無朋無友,沒有家的孤女。對于這個團夥而言,她是非常好的下手目标,她的失蹤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趙彪就是因為這一點,披上了人皮面具,試圖接近她,計劃哄騙她過來歧畫城的窩點裡,最後,剝皮。
一開始,杏兒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鎮,警惕心自然很重。趙彪就把自己打造成這個城裡同樣貧苦、舉目無親的底層勞動者,慢慢地接近她,用戀愛關系一步一步慢慢地卸下她的心房。
直到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