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舊是工作日，周沉去上班，得到一個壞消息和一個紅消息。

好消息是：何人利的确是一切的幕後主使，從他家裡搜到的證據和他秘書覃雨署的交代都有力地證明何人利設計黑色犯罪。

故意傷害、殘害公民性命，賄賂海城市幾位身居要職的官員等等，哪一件拿出來都是違法犯罪的行徑

并且，此人陰險虛僞，善于做矯飾，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正人君子形象。連一向神經大條的許瑩都不緊感慨，僞君子不如真小人。

壞消息是：何人利仿佛提前聽到風聲，在敬隊長帶人動身出發前就跑了。

何人利這一跑，不僅自證作惡，而且還間接反映，局裡有内鬼。

可那人是誰呢，周沉毫無頭緒，坐在座位上一勺一勺舀着黑芝麻糊。這樁謎案好似就要了結，但他心裡并不踏實，隐隐覺得還會發生些什麼。

他同時還有種準确無誤的感覺，餘絮可能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平淡，即使她的目光柔和得像看淡了一切，表情和言語大多是由心裡向外流露的淡然。

昨天晚上，他和許瑩從揚民偉那裡，可是又刨出了不少有用的物料。

他們詐他，精确點講，是他詐揚民偉說何人利已經被抓了，“我們已經查到了是何人利指使王富生殺害的劉知遠。”

“原因和他指使你殺害李某某是一樣的，他養着你們，就是為了給他暗地裡當刀子。辛苦你了，還要編造那麼多謊言，演幾場戲，來洗清他的嫌疑，順便陷害餘絮。”

“你怎麼知道的，”揚民偉激動地說道，旋即低了眼簾，難以置信地重複着，“一定是有人出賣，有人當了叛徒。”

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可他不知道，這些都是周沉為了詐他而所說的言辭。

“一開始他們就把你當作棄子，而你也坦然接受了。我想你之所以接受，大概是因為你投靠何人利時，身上就背了樁命案吧。”

這也是周沉的猜測，通過分析種種迹象，他想這應該是最符合實際、最有邏輯性的解釋。

即使，現實裡發生的事比人編的更魔幻。因為故事需要邏輯性，而現實不需要。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來。”周沉神色凜然，“何人利都招了，你還藏着掖着做什麼，把話帶進棺材裡嗎？”

揚民偉臉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像被啄得再擡不起的公雞。

他不僅交待了自己的罪行，還供出他知道的和何人利息息相關的事宜。

周沉一頁頁昨天的審訊記錄，另一手摩挲着自己下巴，今早新剃了遍胡須，胡茬雖然有些紮手，但是撫摩起來挺有觸感。

周沉視線在一個一個字上掃過，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合上了文件，突發奇想似的問許瑩，“阿瑩，你會不會化妝？”

“你看我像會的樣子嗎？”許瑩掐了掐自己的臉，臉上隻薄薄地蓋了層粉底。

她手一掐，指頭上就粘住了一層粉底，“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阿瑩，化妝術是不是真能把一個人化成另一個人。”周沉摩挲下巴的手往上走，擋住半邊臉，“特别是，那兩個人長得還比較相像。”

“能啊，”許瑩的語氣更顯催促，“沉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她是真的想知道周沉，這個連眼影盤和腮紅盤都分不清的直男，問這個想做什麼。

“我想變成慕河。”他把手機舉到眼前，呈現息屏狀态的手機，就像枚黑色的鏡子，遮去臉上皮膚的瑕疵，照出來比實際更英俊的面龐。

許瑩刻意誇張地張大口，卻遲緩地出聲，“啊？”

“你說什麼，你想變成慕河。”許瑩霎時懂了他的意思，叫道， “你該不會是想通過化妝術把自己變成慕河吧。”

“就是你想的那樣。”周沉瞄她一眼，眼光仍聚焦在手機裡自己的面龐上。

他以前鮮少對着鏡子琢磨自己的長相，談戀愛的時候除外。

雖然不知道餘絮到底手上有多少資料，但是周沉确信她一定對此知之甚解。謎岸并未完全揭開，他想從餘絮身上也挖到些東西。

無奈餘絮拒不配合，看了餘絮寫的小說以後，對，周沉斷定凡是章嬰嬰名下的小說，真正的創作者應該是餘絮。

原因，他能列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來。比如，每本書裡女主都是寡婦，都有摯愛的丈夫。每個故事裡，她的丈夫都以種種形式和她再見面。

在另一本刑偵标簽的裡，她詳細地刻畫女主的長相，高眉骨、大眼睛、深眼窩，不正是她的臉部特征嗎？

最重要的是，真摯的故事最感人。若非親身經曆，饒是哪一個想象天馬行空的作者也寫不出一字一行都透着悲傷的故事。

細品起來，字字句句訴衷情的同時也在流血，看得他肝疼。

周沉震撼于她浪漫的想象，動容于她的摯愛情深，竟然有些昏頭。

那就化妝成慕河的模樣吧，勾得她神情恍惚，讓她因為心裡不曾舍棄的一分一毫對慕河的愛，将所知的都原原本本講出來。

這招啊，叫做攻心為上。

但是周沉并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敗壞了道德，因為他懷着崇高的理想，他想為慕河的枉死讨回公道，他想為已經到他面前來的冤屈不平主持一次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