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殃眼中隐隐浮起不快的神色被壓了回去,他提醒自己且忍一忍,他一步一步地下套叫餘絮和慕河夫妻倆鑽,絕不能輕易在此時隐忍不住而壞掉大局。
他父親從小将他帶在身邊培養,無數次誇過他是天生的商人。
周殃眼中流出的眼淚如雨滂沱,“可是絮絮,絮絮啊,餘絮!我那麼那麼喜歡你,四年五年六年,我記不清多久,也沒忘記你,忘掉心中對你的愛。”
“你要我就那麼輕易地放下你,放下過去的愛嗎?”他不管不顧般猛地抱住餘絮,不顧她的劇烈掙紮,将她禁锢懷中,“絮絮,能不能讓我抱一次。”
餘絮“不能”兩字将出口,他先一步截住,“之前,你問我能不能抱你的時候,我可是答應了你的。就看在那次的份上,我松開你,你來抱我一次好不好?”
那是餘絮高中畢業之時,她的高中結束了,餘家的産業重點搬遷到海城,似乎她和周殃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由兩人皆是熟識的一位年紀相仿的中間人牽線,周殃答應在餘絮高考結束的翌日,讓她抱一下他。
就當是做個了斷。
周殃提起這段過往,餘絮不禁心軟了。
周殃帶來的傷害刻骨銘心,可他也曾經給過那麼一些猶如玻璃渣裡找糖吃般的甜頭。
因為,那時餘絮才和慕河結婚沒多久,依然天真單純,而周殃的表演過于動情,騙過他自己,也迷惑了餘絮,她便遲遲疑疑地點下了腦袋。
“就抱一次噢。”她說,“就當是永遠的了斷吧,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
他們之前也才偶然撞見過了一次。
餘絮真不想見到周殃,才說以後都不要再見。但,斷章取義地去聽,好像他們之前見過好幾面。
餘絮尚未察覺到口語表達表意不清将導緻怎樣嚴重的後果。
她甚至未曾察覺久别重逢的周殃暗地裡給她安排了一個如何下作歹毒的驚喜。
手機鈴聲忽然滴靈靈地響起,打碎了似乎久别重逢戀人缱绻溫存般的氛圍。
周殃松開了手臂,餘絮從兜裡掏出電話,見備注上是“慕河”,匆匆說了聲再見,小跑離去,劃到接聽頁面。
“喂——”
“絮絮,我體檢結束了,我好像……”電話那頭,慕河語調沉緩,講得很慢,還絆住了似的頓了一下,“有點累到了,就不去公園那兒接你了。我們地鐵口見吧,我在地鐵口一号口等你。”
餘絮點點頭,說好的,收起手機,小跑着往地鐵口去。
早上才見過,但此時,她又想見慕河了。
在心頭忽然蘊生的思念濃烈如火。
餘絮趕到地鐵口,老遠瞅見了慕河。她歡歡喜喜地蹦哒上去,“體檢怎麼樣?有查出什麼問題嗎?”
慕河淺淺笑笑,撫上她的肩膀,“沒有,我很健康,再活百來年都不是問題。”
“那你要變成王八了。”餘絮笑吟吟,找補了一句,“千年王八萬年龜。”
慕河嘴角的笑容擴大,臉龐卻并不見有甚從心底散發開的喜色。
“絮絮,今天的寫生活動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餘絮一五一十地說:“還不錯,就是公司那邊出了點纰漏,我本來可以不用來的,但是沒有被通知到。今天同事們都沒有來,隻有我來走了這一程。”
她挽着慕河的衣袖,腦袋蹭了蹭慕河胳膊,像小時候在父親身旁撒嬌般。
“絮絮,你畫畫了嗎?”他忽然問道。
餘絮脫口而出,“沒有啊——”
“絮絮,你為什麼沒畫畫?”他問得有些奇怪。
餘絮吞吞吐吐地道:“因為……我懶?”
她才察覺慕河的不對勁,“你怎麼表情那麼奇怪,問得話也好奇怪?”
慕河信口拈個謊,“可能昨晚沒睡夠,今天頭暈眼花,腦袋也糊塗。”
“你不是十一點就睡着了嘛。我聽着你呼吸聲睡着的,我入睡的時候也才十一點多幾分。”餘絮反應遲鈍,察覺到他今天不大對勁了,還是把話說得直白。
慕河岔開了這個話題,“絮絮,你在太子灣公園有沒有見到什麼新鮮有趣的?”
“公園的花開了,一片美麗的花海。本來你不累,我們可以一起去逛公園的。”她瞄見他如漾一絲沉郁的臉色,安慰般道,“春天結束還早着,下次會有一起踏青機會的。”
“絮絮!”慕河忽然喊了一聲。
餘絮不明所以,“怎麼了?”
慕河掩飾般澀然笑了兩聲,“沒事,我隻是突然覺得好愛你,想抱緊你,想讓你聽見我這顆裝着的全是你的心髒跳動聲。”
餘絮擡手戳戳慕河臉頰,“你好像最近越來越膩歪了。”
放下手的那瞬間,她眼角餘光裡掃見了慕河風衣擺上粉色的絲絮。
她定睛看去,笑容凝噎。
慕河衣裳沾着的,是太子灣公園郁金香的細蕊。
他到過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