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放什麼心?隻是好奇生面孔罷了。”杜爺冷笑,緩緩理着自己并不褶皺淩亂的袖子口,道:“倒是有些人可别自作聰明,飯碗砸在自個兒的手裡倒還罷了,這世上幹各種行當的皆有,總歸是一物降一物的。”說完,便轉頭走了。
四賴子猶如一盆冷水澆了個遍,杜爺雖然瞧着人還年輕,可是這鎮子上近兩年來,他們這群鎮子上的油子、地痞們大多都曉得他的利害與大方。如今要辦事肯直接與他接頭算是看得起他了,他怎麼就一時豬油蒙了心,動歪腦子到他的身上了呢!
門房是杜管事一手提上來的,算是心腹,見四賴子這樣的人,自然是跟着唾棄了,他不客氣的将四賴子給‘請’了出去之後,毫不留情的直接将側門着了。
進得内院,恰巧柳夫人正在盤帳,杜管事上前接過一旁茶房丫頭的活計,為柳夫人倒了杯水,滿臉溫和的上前道:“表姑媽還不快歇歇!這都一上午了,小心肩膀子又要犯病了。”
柳夫人是柳員外的續弦,進了門後一直沒誕下子嗣,本也是着急上火,好在娘家給送了個表侄子過來幫襯,給她出了個主意,為柳員外買了個妾生下了個兒子後,便記在自己膝下,反正柳家的幾個老的都在黃坡村子裡,她給柳員外留了個後,也算是勉強坐穩了柳夫人的位子。
“還是仲兒貼心。”柳夫人十分信任自家侄子,放下帳冊溫和的道:“你這幾天也是操勞,總也是往外去看鋪子田産,也該歇歇了。何況,你也到底還年輕,好好花些功夫,指不定能考上了舉人。”
“侄兒有使不完的力氣,這您也是曉得的。”杜仲因父母早逝而家道中落,之前也是中過秀才的,之後考了幾次舉人都沒上榜,族中供給便也少了。便也歇了心思,道:“命中有時便有,若無也不強求。”
“說起來,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都差不離二十,前頭和你說的幾家,你可有中意的?”柳夫人也不逼自己的侄兒,論起來她對這個侄兒的終身大事更上心些,問道。
“還無家業,能娶什麼好人家的姑娘,何況,我也不想拖累人家。”杜仲笑笑的推脫道。
“你的心思,表姑媽豈會不知?”柳夫人已經被杜仲推脫了好多次,她不由擡眼讓門口站着的丫鬟退下,随後輕聲歎息道:“可到底婉兒她是前頭夫人所生,總歸是老爺的骨血…..”
“侄兒心底裡曉得。”杜管事神色不由黯然,随後恢複溫和笑容道:“婉兒她先頭歸家,怎麼就和老爺鬧上了,如今還被老爺禁了足?”
其實說起來杜仲當然知道原因,這幾年,他當着柳宅管事,柳家再富庶,院子修的再精緻,其實論起來也隻不過一個員外的宅子罷了,主子又不多,他不費什麼力氣就掌握滲透了整個柳宅。
“哎!老爺巴望着前頭夫人留下的閨女能嫁到城裡去。”柳夫人大緻把經過說了一遍,随後半是嫌棄半是惋惜道:“可到底女生外相,她自個兒就相中了那樣一個東西…….”說着柳夫人不由看了看自家的侄兒杜仲,又滿是不甘與嘲諷的道:“當初我與他提及你之事,他還不同意,如今他的寶貝疙瘩倒是尋了個還不如你的…….”
提起這個杜仲也是極其惱火的,可到底他内心不願意柳芝婉被柳夫人嘲諷,便出聲打斷道:“總歸都是天意,表姑媽不去看看小少爺嗎?”
提起柳家的小少爺,雖然不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到底也是一生出來就抱在自己懷裡,且又是下半輩子的依靠,柳夫人還是很當回事的,于是便收住了口站了起來道:“想是應該醒了,我這就去瞧一眼。”
“那侄兒就下去看看廚房的菜都好了嗎?稍後便是午膳時分。”杜仲恭敬的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柳夫人知道他還是心裡惦記着柳芝婉,想起那個黃坡村的鄉下小子,她也是一陣氣悶與不服,于是便也想着給自家侄兒一個機會,道:“婉兒也被關了幾日了,你不妨去瞧一眼,看看她有哪些想吃的,免得姑娘家真餓壞了身子,回頭老爺還是要心疼的。”
杜仲本就有些打算,可有了柳夫人這句話,他過去看柳芝婉就更加名正言順了。不由心底裡也是極其樂意的。
柳老爺一心要讓家族自他這一代脫胎換骨,于是什麼都仿着城裡的習俗,給自家閨女建了個繡樓不亞于京城富家貴女的規格,此時柳芝婉被關在繡樓的二樓,四周風景雖然不錯,可到底是将她給郁悶壞了。
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幾乎奄奄一息的躲在榻上,一張臉慘白慘白,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息,差一點都以為她被活活餓死了呢!
杜仲手裡提着食盒,輕手輕腳的上了繡樓,看着榻上的柳芝婉,不由極其心疼,可一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另外一個男子,他心疼之外,不由又是一陣惱怒,還有不甘。那個鄉巴佬兒哪一點比得過他…….手不禁用力緊緊的捏着食盒,緩了緩呼息,才開口喚道:“大小姐,您吃些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