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主,着實……不凡。”内力深厚耳力極佳的玄甯真人将觀門口發生的事情一絲不漏的聽在了耳中,他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白色的胡須,神情無奈的歎息一聲。
坐在玄甯真人對面桌上的宴清微微一笑,動作優雅行雲如水的為玄甯真人續了續茶水,清冽的茶香氤氲,撲鼻的香氣之間,一股茶韻緩緩彌散開來。宴清俊美出塵的面容上一片淡漠平靜,不見平日裡君子如玉的溫潤笑容:“她很奇怪,我看不透她。”
“哦?”玄甯真人有些驚訝的挑起了自己白眉,他微微沉吟片刻,忍不住撫掌笑道,“這可真是不得了,認識你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喪氣的話,看來那小公主确實不尋常。”
宴清垂下眼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着手中茶杯中蕩起一波波漣漪的清茶,仿佛那茶水中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一般專注極了。宴清确實看不透大變了模樣的燕嫣然,如果說以前的燕嫣然是被精心呵護養在溫室的一朵豔麗卻天真懵懂的嬌花,那麼現在的燕嫣然就是披着純白柔軟外表内裡深埋着心機和謀劃的食人花。
但是她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從那個一眼就能看透跟清澈見底的小溪沒什麼區别的女子變成這副模樣的呢?如果說她一直以來都是在演戲,那麼她的演技未免太好,竟然瞞過了這麼多人!
在這之前,宴清對自己和燕嫣然之間的婚約并不在意,他總是要娶妻的,娶誰都無所謂,而燕嫣然這樣好哄的沒什麼心機的女子,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很合他心意——至少省事。
“真人,便任由她們在觀門口放肆麼?”矮個子的小小少年鼓着一張嫩臉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在托盤上擺放着幾碟模樣精緻散發着濃郁香氣的小點心。那矮個子穿着道袍的少年一邊把點心放在石桌上,一邊氣鼓鼓的抱怨着,“他們已經把觀門卸下來了啊!”
玄甯真人撫着白色的長胡須笑起來:“我早就讓你們去開門了,清風,如果不是你和明月偷懶,怎麼也不會到這一步。”他雖然這樣說着,可神情平靜至極,并無愠怒,帶着一股悠然自若的淡然。
看了眼宴清,玄甯真人含笑道:“這位公主脾氣不小,隻怕我們不服軟她是不會先讓步的。”頓了頓,他微帶懷念的歎了一句,“倒讓我想起她母親,當年也是這樣不服輸的性格,我不過說了她哥哥半句不是,她便再也不曾來見過我了。”
宴清淡淡一笑,沒有理會玄甯真人的後半句話,隻是輕輕啜了口清茶,悠然道:“她此行來見真人,你會答應她出山嗎?真人一向閑雲野鶴,四處遊曆,也曾多次拒絕皇室邀請,看來這一次她也是無法得償所願。”
“這可說不定哦,我對這個小丫頭很感興趣,說不定我與她有緣呢!”咽下一口香軟甜膩的點心,玄甯真人笑得有些頗有深意,“她和其他邀請我的燕家人不一樣,她……不信道。”
又吞下一口點心,短短時間内其中一碟子的玫瑰花糕已經快沒了,玄甯真人笑得白胡子都翹了起來:“宴清,你要不要猜一猜,她會用什麼方式說服我和你呢?”
漆黑深邃的眼眸暗沉了一瞬,宴清的聲音低了下去:“她帶來了很多人……”隻說了這一句,宴清便閉口不言,但是玄甯真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于道教沒有敬畏和信仰的燕嫣然,恐怕不會如同之前的皇室中人因為對道教的尊敬而接受玄甯真人‘委婉’的拒絕。
而不信道的燕嫣然,特地來到洞清觀的目的也絕對不會簡單到是讨論道教精義。
“公主,獵物打來了,那觀門也劈開了,我們真的就在這裡……”瑤玉很明顯對道教頗為笃信,此時看到下面的侍衛打來的幾隻野雞野兔,再看看那被手腳麻利的劈成一塊塊柴火狀的觀門,她臉上的表情極為糾結古怪。
嫣然翻過一頁書,暗黃色的古籍在她手中發出窸窸窣窣的書頁摩擦的聲音,聞言她頭也不擡的淡淡說道:“按我說得去做。這裡可沒有明文規定是屬于洞清觀的私産,況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為皇室,在自己的土地上吃頓飯,還要看一個白頭發神神叨叨的老頭子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