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戶部尚書臉上頹然之色一掃而空,他昂然出列,眼角隐晦的以冷厲的目光瞥了一眼蘇青,随即嘴角挂上了一絲冷笑,他收回目光朝着天啟帝的方向跪下,語氣恭敬言辭鋒利:“陛下,臣不敢苟同蘇大人。公主殿下雖為女子,但自古以來都有巾帼不讓須眉的例子和傳聞,自三皇五帝以來,不乏有女子為将為臣的事例,既然女子可為将領,為何不可為帝?”
寬大的袖子被攏了起來,戶部尚書叩首道:“至于蘇大人所言公主殿下不曾習過治國經綸這一點,臣以為陛下正當壯年,公主殿下有足夠時間來學習!”他眼角看向蘇青,似笑非笑的嘲諷道,“說道不曾習過治國經綸,不提二皇子三皇子天資平庸,就是四皇子五皇子也不過年幼,何曾學過治國經綸?”
這句話卻是直白的大實話!蘇青眼角一跳,已經明白戶部尚書言下之意,若是他執意再阻攔燕嫣然為太子,隻怕戶部尚書就能給他扣上一個挑撥皇室煽動皇子觊觎太子之位的罪名!
畢竟在燕澤恺未曾無故昏迷之前,他是大燕名正言順的太子,而且是一位在天啟帝登基時就被冊立的太子!若他蘇青敢說四皇子五皇子習過治國經綸,那就是等于直言四皇子五皇子有觊觎太子之位的想法了!畢竟在太子尚在時,其他皇子最後的命運也就是被封為親王罷了,何以需要學習什麼治國經綸!若是真的學習,不是狼子野心又有何解?
蘇青眼中滿是惱怒和懊悔,原本想以燕嫣然養于深閨不曾涉足朝政将這個攪局的長公主排除出太子候選人,卻沒想到反而被戶部尚書反将了一軍!
無論那幾位皇子是不是真的天資聰穎又或者少有才名,在如今的局面下卻是萬萬不能說他們自己是對治國經綸有研究的!這樣一來,他們較之燕嫣然除了是男子之身以外,竟是沒有半點優勢!
以天啟帝對燕澤恺燕嫣然兄妹的寵愛和信重,誰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會首開先例冊立燕嫣然為太子!
朝中跪着戶部、禮部兩位尚書大人,其他大臣無不低垂着頭一言不發,整個朝堂之上寂靜無聲。嫣然輕輕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眼睫紛飛之間可見她深邃漆黑的眼眸中漠然至極的神色。
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擡頭看向坐在最高處的天啟帝,在寬大威嚴的龍椅之上,天啟帝正以一種複雜警惕不解的目光凝視着嫣然。兩人眼神對上之時,嫣然勾起唇角,緩緩綻出一個鋒利至極的微笑來。她唇角微勾,眼神漠然而冷厲,臉上是全然自信的神色,仿佛是盛夏正午的陽光,帶着一種要把人灼燒的侵略感!
“不知父皇心中決斷如何?”嫣然淡淡笑着問道,心中卻已經打定主意,若是天啟帝不肯她說不得要殺雞儆猴了!
這個極其熟悉的笑容在那極其熟悉的面容上再次出現,天啟帝幾乎以為時光倒流到從前,那時候他還不是皇上,還隻是皇子。而她也還是夏家的那個驕傲無比的嫡出大小姐。
“燕瀚,就讓我們以這天下賭一把!”陽光下少女笑容燦爛而無謂,她這麼說着,唇角帶着似譏諷似不屑的笑,“如果我輸了,在你們皇室眼中的毒瘤——夏家,自然也任你拔除!”
他那時候是怎麼回答的呢?天啟帝一時之間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他記得那時候他是微帶着不屑的,因為她不過是個養于深閨的女子,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個挑戰。能夠拔除夏家,無論是用什麼手段,他都是不會退縮的。
這些年來,他設計夏家大廈傾頹,讓她在七年前病死。他也一直以為他是赢的,但是當他看着站在金銮殿中一身華麗衣飾眼神桀骜冷厲的燕嫣然時,他發現他似乎得意的太早了。他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個女人死前的那句話——
“燕瀚,我沒有輸!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一場博弈,我沒有輸……輸的人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