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直以來,在朕眼中,你都是一個天真到愚蠢的女兒!你一點也不像朕和夏珺,即使是朕故意将你養成那副模樣,可是看到你真的傻的天真,朕又覺得非常的憤怒和……很鐵不成鋼。”燕瀚笑起來,往日總是溫和的面容裡竟帶出了幾絲冷厲和陰暗。
嫣然沒有說話,她隻是站在燕瀚面前靜靜的看着他,一雙眼眸裡流淌着的眸光是冷淡的,是漠然的。而她面上卻帶着清淡如同月華的憐憫,但那憐憫太冷太少,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視着下方墜入深淵不可自拔的人,目光裡帶着似有若無的憐憫和,深入骨髓的冷漠。
燕瀚也沒有理會嫣然的冷漠和冷然,他捂住胸口,重重的喘息了幾聲,肺腑之間的疼痛和灼燒讓他痛苦不堪,可他的思緒卻是如此的清晰和明了:“朕給你最崇高的位置,朕把你養得不像我和夏珺,卻把你保護得好好的,不讓你受到一絲來自外界的傷害,可朕卻親手……”
“親手在我和哥哥身上下了毒。”嫣然接下了燕瀚要說出的下一句,“你心中應該已經明白了吧。”
“朕知道。”燕瀚喃喃聲近乎耳語般細微,“給朕下毒的人是你,你給朕下了和你們身上一模一樣的毒。你說,這算不算是報應輪回。”
燕瀚仿佛疲憊至極的阖上雙目:“嫣然,你真不愧是朕和夏珺的女兒,你夠狠夠果決,朕很欣慰。你既然特地調制了紅顔若夢,想必是有問題要問朕吧,趁着朕還沒有死,你想問什麼,都盡管問吧。”
微微眯起鳳眸看了燕瀚幾眼,仿佛是在審視一般,最終嫣然唇角綻開一個淺淡的笑容:“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那麼恨夏家呢?!”
燕瀚阖上的雙眸猛地睜開,鋒銳至極的眸光一閃而過,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他竟然擡起頭看着嫣然,漆黑深邃的眼眸裡有着凜冽的殺機和冰冷的黑暗:“你——知道什麼?”
“并不多。”嫣然好整以暇的輕笑一聲,“父皇,我也是上位者,多少能明白你對世家的忌憚。可是我并不明白,你為什麼對夏家趕盡殺絕。當年夏家确實是大燕第一世家豪門,可在夏家之下,尚有宴家、雲家,即使夏家倒下了,也總有新的家族屹立起來。亦如現在的雲家。所以我不明白,為何你要不惜一切代價那麼瘋狂的對付夏家。若是說到對這江山有礙,最應該被除去的,不是宴家麼?”
迎着燕瀚越來越陰沉冷厲的目光,嫣然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的繼續說了下去:“反常之事必有妖,我一直想不到為什麼父皇對于夏家有這樣的仇恨。直到母後留給我的暗衛,在花了兩年時間終于潛入宴家暗衛存放檔案的密室,冒死傳回來一份卷宗後,我對于這件反常事情的原因,終于找到了一些小小的頭緒。”
“父皇你,七歲之前,到底是在哪裡長大的呢?”嫣然終于問出來,而燕瀚原本就冰冷黑沉的面容更是如同冰雕一般木然冷然,她卻視而不見,隻是一字一句繼續說道,“燕忠原來的名字是什麼?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父皇的?他的仇人是誰?父皇是怎麼幫他報的仇?為什麼燕忠從小就讨厭我與哥哥?為什麼母後恰好死在我七歲那一年?”
“為什麼……父皇在皇家宗蝶上的記載,沒有生母與出生日期?”
“父皇,這些問題,你都能告訴我嗎?”
燕瀚緊緊盯着嫣然好一會兒,突兀至極的仰頭狂笑起來,他的笑聲嘶啞,時而還忍不住爆發出幾聲聲嘶力竭的咳嗽,但是他笑得那麼癫狂那麼冷厲,好像笑聲中藏着無盡的痛楚、傷痛、憎恨、絕望。
“朕以為有些事情隻能一輩子埋在心裡。可是朕早該想到的,這個世界上并沒有能夠一直掩蓋住的秘密。”燕瀚笑起來,目光漸漸恢複了冷靜,變得平淡無波,“告訴你,其實也無妨。”
燕瀚右手食指忍不住輕輕摩挲着大拇指,眼神暗沉下來:“朕,是先帝獨子,所以沒有什麼懸念,在先帝大行後朕便登基了。先帝在時,獨寵皇貴妃一人,後宮數十年無所出。”
“我記得,先帝皇貴妃在先帝去後殉情而死,她……姓夏?”嫣然眉頭微蹙,若有所思,“你和夏家的恩怨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