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當年先帝唯獨寵愛夏氏一人,但夏氏卻多年無所出。而朕的生母乃是當年夏氏身邊的一個婢女,朕的母親在先帝一酒醉後爬上了他的床,一夜春/風之後珠胎暗結,但是當時的皇貴妃夏氏深恨朕生母爬床一事,瞞着先帝,将已經懷着朕的生母趕回了夏家。”燕瀚語氣淡淡,仿佛在說的事情不是與他切身相關,而是一個陌生人的。
目光悠遠無意識的盯着某一處,燕瀚繼續說道:“夏氏沒有殺了我的母親,隻是把懷有身孕的她配給了一個年老毀容的夏家奴仆。而朕出生後,便是夏家的家生子,是夏家的奴仆!夏氏到底顧念着朕身上燕家的血脈,沒有殺了朕,但是她卻下令讓夏家的奴仆們暗中折磨朕。朕在夏家長到七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養父和母親的親生孩子。”
“在夏家,朕和母親一直都被各種磋磨着,直到朕六歲那一年,她熬不住,去了。而我的養父,也因為太過年老,在半年後同樣撒手人寰。那時候朕身邊所有的親人都去世了,可也就是那時候,先帝派人找到了我。他與皇貴妃夏氏恩愛多年,卻一直沒有子嗣,他漸漸老了,他怕自己死了,燕家的江山就會沒有人繼承。所以他終于把朕接回了皇宮。”
燕瀚嗤笑一聲:“也就是那時候,朕知道了,先帝其實一直都知道朕的存在,但是因為動手的人是夏氏!所以他放縱了夏氏出氣的行為,而夏氏沒有殺了朕,也不是因為她顧念什麼燕家血脈,隻是先帝不許把罷了!他們可——真是一對感情深厚的神仙眷侶啊!”最後幾個字,燕瀚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間蹦出來的。
“朕發誓,不會放過夏氏,更不會放過夏家!所以先帝一死,朕就送了那個女人上路!先帝想和那個女人同葬,朕偏偏将那女人的屍身用火燒了,派人把她的骨灰撒網五湖四海,讓她連死都不得安生!”
嫣然沒有說話,隻是眼中的神色越發的憐憫了起來,隻是在憐憫之後,确實靜靜流淌着的冷漠和冰冷:“你到底在恨,皇貴妃讓你失去皇子身份飽受七年折磨,還是在恨——她害死了你的親人?”
“這個問題當真可笑。朕七歲前,根本不知道朕的身世,也許在夏家朕一直受到折磨虐待,但是朕的養父和母親,對朕很好。在夏家生活的那幾年,養父一直很疼愛我,雖然他很老很醜,但是他卻是朕真正承認的父親!而朕的母親,更不用多說。”
“我從小就比旁人想得多,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機算計,對于我來說比之常人要容易太多,我其實早知道,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除了沒有猜到我自己的身份,其實我早就對很多事情頗有了解。”燕瀚眼眸垂下來,聲音低低的,他像是陷入到了某種久遠的回憶之中,連自稱‘朕’都忘了,“先帝以為接我回皇宮做皇子,就能讓我感激不盡嗎?”
“我回宮了,成為了大燕唯一的皇子,之後被加封太子。但是這條路,是我父親和母親的命鋪出來的。”
輕輕歎了口氣,嫣然笑了起來,她擡起頭一邊笑,一邊有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似笑似哭中,嫣然側頭看着燕瀚,忍不住問道:“當年那個夏皇貴妃,是夏家旁系之人,就因為這,你将整個夏家都除去了?”
“朕對夏家本家其實沒有那麼深的恨意,但是朕答應了一個人,一定會為他報仇,為他報滿門血仇!”燕瀚眼神清明起來,目光微微放暖。
嫣然隻愣了一瞬間,就已經反應過來,可是她卻更覺得啼笑皆非:“你是說燕忠?就因為燕忠這樣一個蠻夷之人?”
嫣然既然要對付天啟帝,怎麼會不查燕瀚身邊的人。燕忠雖然面容被毀,但是隻要細心觀察,不然看出他身上蠻夷人的特征。而在調查之後,嫣然知道他原本是匈奴一個小部落的王子,因為夏家帶領的夏家軍進攻草原而家破人亡,被人賣到京城為奴,竟恰好被賣到夏家,從而與燕瀚相識。
燕忠深恨夏家,燕瀚顯然對夏家也是憎惡異常,兩人會在貧賤時交好嫣然并不覺得奇怪。但她卻不明白,燕瀚作為帝王,怎麼會這麼信任一個蠻夷人?甚至于為了這個蠻夷人,将與他仇恨不大的夏家本家盡數誅殺!
“蠻夷又如何呢,燕忠身上确實流淌着蠻夷的血,但是他也是朕唯一血脈相連的兄弟。”燕瀚迎上嫣然的目光,嘴角帶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