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愣,眼眸蓦的睜大:“他是、他是你的表兄?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燕家皇室血脈絕對不可能遺落到蠻夷之地去,這樣算來,能被燕瀚稱一聲血脈相連的兄弟,自然隻可能與他的生母有關。
燕瀚微微一笑,像是在為嫣然極快的反應速度稱贊:“是,燕忠的母親早年流落邊境,被草原上一個部落搶了回去,燕忠就是她的孩子。算起來,她該是朕的姨母,而燕忠,也是朕的表兄。”
“燕忠從小長大的部落在大燕與匈奴的一次戰争中被當做了炮灰,燕忠僥幸逃得一死,卻被一支正巧從草原返回大燕的商隊抓住,他被人烙下了奴仆的印記,被拉到燕都的奴隸市場上叫賣,算是幸運的吧,燕忠被大燕最有權勢的夏家買了回去。”燕瀚似笑非笑的說着,眼神裡卻冰寒徹骨,如同極北苦寒之地能将人凍壞的寒冰。
嫣然默然,良久後她低低歎道:“燕忠的母親,就是死于那一場戰争吧。”
“沒錯,整個部落二千餘人,除了燕忠,無一人活下。現在你想知道的,朕都告訴你了。”燕瀚疲憊至極的阖上了眼眸。
“那麼,你——愛上了夏珺,對嗎?”嫣然又淡淡問着,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巧合和偶然,一切都是原因的,是必然的。我打定主意要代替兄長成為太女、掌控朝政、對你下/毒,本來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卻沒想到這些事情實在太過順利,這讓我不得不懷疑背後有人在幫我。自兩年前我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金銮寶殿之上,你的态度便有些奇怪。父皇,你——在透過我,看誰?”
燕瀚微微抿唇,蒼白的唇瓣透着一絲絲的青紫之色,那不祥的顔色預示着天啟帝即将走到終點的生命。但是他卻微微勾唇笑了起來,大概連他自己也不會知道,他面上清淺的微笑有多真實,又有多麼的溫暖。在那個笑容蘊含着的眷戀、深愛、溫柔和缱绻,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間一軟,為那深入骨髓的愛戀和執着。
但燕瀚卻開口說道:“不,我不愛她。她,也不愛我。我和她,自始至終,都是敵人。而最終,她棋差一招,輸在了我手中,輸掉的除了夏家、澤恺、你,還有她的生命。”頓了頓,他繼續道,“她死前告訴朕,她沒有輸,輸的人會是我,那時候我隻當那是一個詛咒,現在看來,隻怕她早有後招。”
“在我面前,父皇又何必隐瞞呢?”嫣然輕輕的笑起來,為燕瀚的口是心非,“如果父皇真的不愛母後,那麼你為什麼對林子珺視而不見,甚至任由他進翰林院、之後又成為哥哥的伴讀?
如果父皇與母後真是你死我活的敵人,為什麼當年母後手掌夏家暗衛時,母後沒有對父皇你下手?當年的夏家可是大燕第一世家,暗衛的力量遠不是如今我手上的殘部可比。就算是皇室實力勝過夏家,母後無法得手,那為什麼不過是殘部的夏家暗衛,如今能夠在兩年前對父皇你下/毒呢?”
嫣然一邊說一邊搖頭,在她和燕瀚身不遠處,宴清、林子珺圍觀燕忠,三人你來我往,已經交手了百餘招。燕忠勝在經驗豐富、心性狠辣,可宴清林子珺兩人都非弱手,又是聯手進攻,一時之間三人竟陷入了詭異的平衡之中。沒有理會後面打得熱火朝天的三人,嫣然看着燕瀚,眼中終于忍不住露出一絲歎息來。
不管燕瀚如何否認,但是正如嫣然曾經所說的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語言可以欺騙人,但是行動卻不可以。如果燕瀚對夏珺真的沒有半點感情,燕澤恺和燕嫣然活不到今日——即使他們身上都被下了毒。而嫣然也不可能真的成功對燕瀚下/毒,因為當年夏皇後都沒做到的事情,沒理由條件更不好的嫣然反而可以成功。
能夠解釋這些的,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天啟帝燕瀚是故意的,故意中/毒。
燕瀚沉默着沒有開口,隻是他眉宇間的神情更加冷然起來,之前那抹微笑仿若昙花一現,就此消隐于他面上。他隻是用一種冷靜到漠然的眸光看着嫣然,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透過她看到當年那個人。
“不僅如此呢,父皇其實還有很多行為,都非常的不合理,不小心洩露了呢。我和哥哥身上的毒,是燕家秘藥,從來沒有外傳過。就算宴家藏得極深,底蘊深厚,但是想要拿到解藥,也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但是宴清告訴我,他派人去尋找解藥時,竟沒有受到什麼阻礙,甚至隐隐仿佛有人替他掃除了障礙!”
“解藥,根本不是宴家奪來的,是你親手送到我手中的!你明明知道我在你平日喝的茶水、膳食中下了毒,但是你不僅沒有拆穿,還喝了下去。甚至我都在懷疑,夏家暗衛你有沒有你的人?那些毒/藥也許是你自己下的,也說不定呢!”
嫣然繼續問着,語氣頗有些咄咄逼人,或者說她根本不是在質問什麼,她隻是在逼迫燕瀚承認一些他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原本我以為暗中幫忙的那人是林子珺,以為夏家還有其他勢力隐藏在暗中。可是之後我試探過了,林子珺根本不知道我和哥哥身上的毒!那麼,能夠不動聲色做到這些的人,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