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梓淇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低頭刷題的周容溫，又往前瞟了一眼同樣遨遊在學習世界裡的劉文昊，伸手在自己桌洞裡掏了又掏終于摸出一袋小面包來，在桌面底下鬼鬼祟祟地塞到餘熾手裡，壓低聲音。

“咱們教學樓裡是不允許吃東西的，但是大家都偷偷帶。我現在就剩這一個小面包了，你一會兒趁大家都專心做聽力的時候吃，别被班長和紀律委員發現了就行。”

河市一中管理嚴格，諸如此類的條例和規矩數不勝數，餘熾在來之前就有所耳聞。她将那袋小面包塞進自己的書桌裡，回頭看了周容溫一眼，恰好看到姜曉妍從後門走進來。

她等人走近了才低聲開口：“怎麼樣？”

“多虧有你，”姜曉妍腼腆地笑了一下，“沒弄髒衣服。”

餘熾嘴裡念叨着“那就好”開始和書桌裡小面包的包裝袋較勁。這會兒教室裡還有些吵鬧，趁現在撕開包裝袋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她的手還沒摸到小面包，就被過道那邊的姜曉妍拉住了。

女孩身上的校服外套還沒脫，她朝餘熾伸手，從寬大的校服袖子裡給她“偷渡”過來一袋小餅幹。

餘熾在心裡感歎着“女孩子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那袋小餅幹也塞進了自己的課桌桌洞裡。

做完這些她有點心虛，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周容溫一眼，卻發現後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盯着她們這邊，此刻同尴尬的餘熾坦蕩對視，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發現她們幾個之間的小動作。

餘熾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發毛，正要破罐子破摔，将書桌裡的零食掏出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時候，周容溫淡然地收回了視線。

到底是發現還是沒發現啊？

她梗着脖子将頭轉回來，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看着英語課代表走上講台，老老實實地翻開自己下午剛領回來的習題冊，開始跟大家一起練習英語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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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是餘熾的絕對強項，她做起這些聽力來還算得心應手。本來的吃小零食安排被打亂，現在選完選項等待下一段材料播放的間隙，她隻能撐着腦袋發呆。

坐在她斜後方的周容溫轉着筆看她。

少女高高束起的馬尾在教室的白熾燈下顔色趨近于淺棕，頭頂的一撮呆毛翹起來一點，一端被最簡約的黑色發圈緊緊箍住。周容溫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她白皙的側臉，鼻梁挺翹，眼睫毛彎出一個自然的弧度，小巧的下巴磕在手心。

燈光下，他幾乎看清餘熾臉上細小的絨毛。

身側的胡高達以為他在發呆，用手肘怼了怼他的小臂，低聲道：“這題選啥，給我抄一下呗。”

周容溫一下子回過神來。

他斜了胡高達一眼把習題冊往左邊推了推，突然想起剛剛餘熾做賊似的從姜曉妍那邊把零食接過來，轉頭對上自己的注視心虛地一直眨眼。她的表情很生動，連帶着自己甚至看得入迷，忘記要履行身為班長的職責，要求她上交出自己剛剛才收到的零食。

他轉着筆垂眼，試圖将這點小插曲抛之腦後，可又想起高梓淇跟餘熾自以為小聲的交談，似乎是後者因為去找老張錯過了晚飯。

周容溫心不在焉地往習題冊上又勾了個“C”。

“這題也選這個？”胡高達又湊過來看他的聽力冊子，“連選三道了。”

他擡眼，慢條斯理地合上自己的習題冊，“你聽聽力呢還是抄單詞呢？”他伸手點了點胡高達幹淨得隻有勾畫選項筆迹的書頁，“說抄單詞都擡舉你了，你是在這幼兒園學畫畫呢吧。”

餘熾一僵。

她桌子最外側還放着那袋餅幹，自己一挪身子就會被人看見。餘熾聽見斜後方周容溫對胡高達毫不留情的批判和戳穿，下意識低着頭往高梓淇那邊湊了湊，“班長他……一直這麼兇嗎？”

“也沒有吧，”高梓淇回頭看了周容溫一眼，沒看出她這個“兇”從何得知，“他人還不錯啦。”

他對熟人尚且如此，自己要是光明正大地在這裡違紀吃東西，豈不是會立刻被上報給班主任？餘熾下意識地将那袋餅幹又往裡推了推，下定決心要找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時間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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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聽力之後英語課代表将答案謄抄在黑闆上，高梓淇看着旁邊的餘熾一道一道題對過去始終沒有下筆修改，終于在後者合上習題冊之前驚訝開口：“你都……一道也不錯的嗎？”

“我英語比較好，”餘熾點點頭，“平時也會自己做聽力訓練。”

今天的聽力其實格外難，高梓淇看着餘熾淡然的側臉吞了口唾沫，轉頭去看剛對完答案的周容溫，“周容溫，你錯了幾個？”

“兩個。”周容溫道。

高梓淇這才來拉餘熾的手。

“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牛了嗎，咱們班萬年第一都錯了兩個，你居然一個也沒錯！”

餘熾默了一瞬，也回頭看了周容溫一眼，正好對上對方帶着點興味的眼神，小聲解釋：“但其實我隻有英語和語文學得比較好。”

“那也很厲害好吧，”高梓淇感覺自己好像抱到大腿了，“月考之後我們班委換屆，課代表也會重新選，英語老師肯定會很喜歡你的，你到時候去當個課代表呗！”

“啊？”雖然自己以前也常年在班裡擔任着不同的班幹部職位，但餘熾覺得自己在這邊初來乍到就參加競選還是有點自不量力，“不太好吧。”

高梓淇沖她擺擺手：“這有什麼不好，反正到時候英語老師肯定會主動邀請你當她的課代表的，你别拒絕就行了。”

“我跟你說，英語課代表掌握着我們每天英語課前英文歌曲播放的選曲大權，隻要你拿下了，就代表我們以後可以不用再聽現在這些英文兒歌了！”

餘熾剛想開口問“為什麼”，身後的周容溫就淡淡開了口給她解釋。

“現在的英語課代表是張川，平時不怎麼聽歌，所以每次都放一些‘Hello hello how are you’之類的兒歌，你同桌不滿很久了。”

他聲色略低，又帶着種少年人特有的清洌，有點像餘熾以前挺喜歡的一個歐美男歌手，美音很地道，似水波一路蕩進她耳蝸，聽得餘熾脊骨一麻。

她出神片刻，卻一下子又回想起從七歲就被顧靜送進口語培訓班的經曆，臉上的笑收了一點，轉頭看向滿臉期待的高梓淇，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好吧，我到時候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