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看着滿地跪拜的臣民及人群中間的異常,問:“何事如此喧嘩?”
其實眼前的情形,光看便能又諸多猜測了,但太子見了那幾個羽林衛正擡着的女屍,脫口便道:“七弟,你怎可把官服披在女屍之上?”
祁王咳了一下,湊在太子耳邊道:“皇兄,這是女幹殺。”
太子聽後遲鈍了片刻,仿佛才回過神,正想再問,原本已被制服的汪奪卻突然掙脫了羽林衛,跪到太子馬下,連聲喊道:“太子殿下救命,太子殿下,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殿下救命啊!”
馬兒見突然沖出一個渾身染血之人,撅了兩下蹄子,太子一個趔趄差點沒坐穩,幹脆就勢下了馬,走至近前,發現跪地之人有些眼熟,遲疑道:“你是……”
“我是汪丞相的表弟啊,太子殿下,您忘了?太子妃還誇過臣找的鳥雀有趣呢。”
“哦……”太子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
“殿下,殿下,我是被冤枉的呀,我隻是玩玩,沒有殺人啊殿下,您不能不管我,我可是汪太師唯二的……”
秦晔見太子尚有些不明,又一次湊近了他,道:“物證在場,又有那麼多人看着,輕易抵賴不得。”
太子皺眉,看着這個汪丞相唯二的血親,道:“汪丞相為官清廉,怎會有你這樣的表弟,真是丢人現眼,你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孤必得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說完便不再去管汪奪,轉頭叮囑秦晔:“今日是你當值,好好處理此事。”
秦晔低聲回了句什麼,岑湘原本還想再聽,但許是見太子來了,羽林衛們的清場效率相比之前要快了許多,很快将岑湘也給趕走了。
被疏散後,岑湘隻能離得遠遠的,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隻見到太子欣慰的拍了拍祁王的肩,祁王則順從地點了點頭。
太子做這姿勢實際是有些怪異的,蓋因他比祁王矮了半個頭,身份卻是上位者在發号施令,反觀祁王,雖低眉順目,但那氣勢卻要比太子高出一截。
魚四失落的搖了搖頭:“必然是不了了之了。”
“何出此言?”
“他從前作奸犯科的事也沒少幹,原先官位可要比監事還大一些,也是因為縱狗咬傷了京城一個富戶,才被貶來做監事。況且太子敬重汪丞相,又寵愛太子妃,定是讓祁王偏幫的。”
岑湘沒想到還有這回事,對京城的險惡有了更深一重了解。她有些氣憤,又怕汪奪真的再度逃脫制裁,因此人回了馬車,還在不住朝事發處張望。
秦晔得了太子的命,正收拾着屍體和罪犯帶去京兆尹府,沒過多久京兆尹的趙大人卻火急火燎擦着汗出現了,上來便問:“太子呢?”
秦晔挑眉——這是得了消息趕來邀功了,他笑道:“那你們可來晚了,太子前腳剛走,不過趙大人來的正是時候,這本是你們的職責,既然來了,便将人一并收了吧。”
秦昇交代完了瑣事,回宮複命的路上,身邊的從喜似乎想到什麼,忍不住問:“太子殿下,你說他能将人保出來嗎?畢竟這光天化日的,想要給汪奪開脫可不容易。”
“那是先生不多的遠親了,若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也不必再跟着我做事了。”
“也是,祁王身份低微,如今好不容易出頭,怎麼敢忤逆您呢。”
太子聞言輕哼了一聲,心中卻隐隐不安起來,多年前那個狀若瘋魔的秦晔仿佛隻存在于他的記憶裡,但又短暫的仿佛并未發生過……錯覺吧,大約。
*** ***
與京兆尹的人簡單做了交接,秦晔正準備離開現場,他沒走兩步,便看到了傅家小女兒那顆從馬車中探出,左右張望的腦袋。
真是奇怪,上次在闌山下,她也是這樣探出腦袋看死人。
莫非她還對死亡與血腥有着莫大的興趣?
岑湘見屍體被人擡走沒多久,汪奪也被人押走了,這才收回視線,想要喊魚四啟程,馬車的窗框卻忽然被敲了兩下。
“是誰?”岑湘邊問,邊又掀開了窗簾。
“傅三小姐。”馬車外,秦晔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他今日穿了身官服,看起來利落而筆挺。腰間還佩着柄長劍,隻是岑湘看到他的劍,更覺得滑稽,回想他在鏡湖比武的樣子,别人覺得她的從心是個擺件,這位的長劍豈不更是裝飾?
岑湘對于他知道自己身份這件事并不意外,品學會之後常有陌生人能喊出她的名字。但祁王特地找上她,所為何事?
岑湘沒來得及問,便聽他又開口道:“小姐這麼早,是要去哪裡?”
岑湘沒和他打過什麼交道,聽他這樣問,自然莫名,又想到先前魚四說祁王必定和太子沆瀣一氣要放走汪奪,不免有些遷怒,便随口閑扯:“去西市鬥蛐蛐。”
一旁的傅昭卻冷不丁出聲,老實又積極:“國子監社日郊遊,我和姑姑要去萬青谷玩呢!”
“哦?”秦晔又問,“國子監那麼多人,今日都去嗎?”
“我和姑姑的學堂今日去,别的人明日再去。”
“這樣啊,”秦晔伸手摸了摸傅昭的腦袋,“多謝了,小朋友。”
“不客氣。”傅昭一副助人為樂的豪邁樣。
“平常沒見你回答問題這麼積極。”岑湘覺得有些埋汰。
“祁王殿下,好看。”傅昭簡單的話語,直白的表達。
“你娘沒教過你,别随便和陌生人說話嗎?”岑湘對這個看臉的小孩絕望了。
“可是……他對我說謝謝诶。”傅昭嘀咕。
……無語,這有什麼好謝的。
不對,這有什麼好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