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達的使臣自寒露起,一直在大胤的宮中逗留到了霜降時節,兩國商談總算達成一緻,使臣離開的第三天,岑湘聲勢并不浩蕩的進宮了。
其實談判成功與否,與她爹的關系不大,主要是大胤有鎮守邊郡的“利爪”——霍麾。有他在邊關,隻要大胤提出的要求不算太過,薩達皆不敢造次。
殷勝那事雖讓大胤蒙羞,将鹹德帝一手構建的大胤繁榮昌盛民風淳樸的假象給捅了個窟窿,但作為戰敗方的薩達,可以将此事當做大胤醜聞四處散播,卻無法在兩國議事時,将此事擺開,畢竟戰敗國是沒有話語權的。
此次談判的成功幾乎是必然,不過是傅廉靳頂着壓力多要了兩座城池。
皇帝自然喜不自勝,這不就派後宮之人,“關懷”傅侍郎的家屬來了。
這鹹德帝後宮中十幾個妃位及以上的身份貴重的女眷岑湘都要一一拜見,各宮之間的距離又不算太近,這一趟關懷還沒感受到,到處奔波卻是真的。
岑湘按着姚芳的指引,從末尾開始,先見了幾位不太受寵又住的較為相近的娘娘,這幾位倒也沒怎麼為難她,皆是常規的行禮問安,再賞賜些金銀綢緞,隻是第五位娘娘與她身邊的姚芳姑姑是舊識,留了她叙舊,岑湘隻好在問安後帶着碧玉離開了,從她們五人宮裡出來,按照順序,接下來便是祁王的養母元妃了。
元妃的住處較為偏僻,又相隔尚遠,岑湘記着王妃的囑托,不知這位究竟是何脾氣,又想起從前在國子監時,女生們私下裡傳言,祁王的生母賀清圜是為其養母元妃所害,心中忐忑。
許多妃子在阖宮宴請時岑湘都曾遠遠見過,就連身子不好的殷貴妃也在乞巧那日出席了,但偏偏是傳說中手段深沉的元妃,她卻一次都沒見過,按理說這樣的人不該深居簡出才是。
岑湘在宮中徒步走了小半天,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比起祁王府,宮裡的規矩實在是多,隻是吃個宴席也就罷了,給各宮娘娘請安可要比那煎熬許多。不過話說回來,祁王府後院的規矩似乎真的很少,除了每日定省去王妃那裡唠嗑,别的規矩幾乎不存在,甚至後來她向王妃征求,把家中的從心劍帶進了王府,都未曾聽人多置喙一句,最多也就是因為她弄壞了寝殿的門簾扣了她幾個月的月錢。
這固然有深院清冷,祁王暴虐,後院之中多受磋磨,因此女子們都是能夠幫襯自然而然的互相幫襯,王妃也不願在小事上虧待姐妹的緣故,可還是寬松的有些過頭,讓岑湘至今有種不真實感。
她刻意放緩了步子,與碧玉走在去往元妃斟岚殿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忽然,一隻橘色的肥貓從路邊的草叢中蹿了出來,停在岑湘腳邊。
那橘貓除四個貓爪以及嘴部為淺白顔色,其餘都是金橘色的短絨毛,耳朵尖尖,葡萄一般大的琥珀色眼睛坦然仰視着岑湘,渾身都透着憨态可掬的靈澈,岑湘眨了眨眼,低頭與與它對視,片刻後,橘貓擡起一張大臉對着她喵喵叫起來。
岑湘短暫愣神後,恍然了,在貓咪滿眼的期待中,她将手探向袖口,從中拿出了一包小魚幹。
因為各宮路遠,又有王妃“過來人的經驗”,她怕在皇宮待太久,加之此行可能不順,特地多藏了些零嘴,聊以消遣,看來這貓是聞着味來了。
岑湘俯下身薅了薅這貓,看得出是用心養的,通身毛發發亮,就連足部的白色都十分潔淨,身上也不見任何傷口。
那貓吃完小魚幹,也識趣地眯着眼睛給她摸,岑湘薅了片刻,它再度喵喵叫起來,爪子還往岑湘身上探,看來是還想吃東西。
岑湘想了想,又掏了點青豆幹給它。
貓湊近嗅了嗅地上的青豆幹。
滿臉嫌棄。
岑湘正想斥它挑食,它便嗷唔一聲,失望地跑開了。
這貓雖然肥胖,卻極為敏捷,幾乎是瞬間便隻能看到肥碩的圓臀和靈動的貓尾了,岑湘袖中其實還有半袋魚幹,沒想到它就這麼跑了,看它奔跑的方向還算順路,幾乎沒有多作思考便跟着追了出去。
“咪咪,等我!”
碧玉提着裙擺有些追不上她,急道:“小姐!”
“斟岚殿前等我。”
反正來前姚芳姑姑便清楚告知過路線,壓抑這麼久,這貓算是宮中難得的亮色了,逗一會兒貓應該沒事吧……
岑湘本以為自己能很快追上這貓的,沒想到它跑得飛快,眨眼之間便已不見。
岑湘左右環顧不見它的蹤影後,停下腳步,想了想,敞開剩下半包小魚幹,接着口中模仿貓咪的叫聲悄摸摸等待貓咪的出現。
“喵——喵——”她覺得自己模仿貓叫簡直出神入化,貓咪成精。
她确實出神入化。
果然,等了一會兒,對面真的傳來了另一隻“貓”的叫聲。
“喵喵。”
岑湘激動的探頭去看,卻在牆的那頭看見了一個圓臉素服的女子,那女子手裡是一根紅色的火腿,與她同樣小心翼翼模仿着貓咪的叫聲。
岑湘與那人“貓富貴,互相喵”了兩聲,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喜後的失落,二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相互看了許久,忍不住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