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很少說這樣的話,語速語調和斷句生澀的如同一個罷工不想敲鐘的和尚。
岑湘:“?”
“人命也是一樣,有時候你手下的人命比不過你手上的蚊子血,他們先出手欲取你性命,你也不必過意不去。”
額……他是頭一次安慰人嗎?
她第一次殺人其實竟也沒那麼傷感,隻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心中卻鈍鈍的,總覺得好像失去了些什麼,師父師娘教過她很多,也包括殺人,實操起來終歸還是不一樣。
等等……
“你……是在安慰我嗎?”
岑湘與丁令德一齊震驚地望向他。
“你殺一個人便要發這麼久的呆,我隻是希望你接下來的路别拖累我們。”秦晔停箸,平靜的與他們對視。
“哦。”岑湘再度颔首。
等等?
“我可以跟着了?”她瞪大了雙眼,被騙的多了,隻覺得這話仿佛是狼來了的故事,但心底還是有一絲小小的期待的,之前她纏着要去都死活不讓跟着,如今主動提起,是不是代表有戲?
畢竟她又不是真的有錢,一邊做手工一邊賺路費真的很累,更不想繼續吃糠咽菜了。
“沒有钗環玩具等一應補貼。”秦晔道。
“可以。”岑湘爽快的答應。
“食宿從簡。”
“都行。”天知道除了破廟,她都快睡橋洞底下了。
“還會需要殺人。”
額……“沒問題。”先答應了再說,遇上殺手這種事的概率應該還是很小……的吧。
一個人在路上漂泊還沒有錢的痛苦她實在不想感受了。
風景雖好,無心欣賞,更何況她連個買連環畫的錢都沒有,從前啟叔雖然話少,但也算行路上有個伴啊。
她這陣子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武功精進了,因為路上實在沒别的事幹,隻能默背《斬春光》的心法口訣,也多虧了她“苦心孤詣”修行的緣故,武功有些些許的提升,才能在下午那人海茫茫的戰鬥中挺了那麼久。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從哪個方面看,她都該繞着秦晔走的,而不是一次次想辦法跟随他。
無論是那個屠戮母族的戰報還是王妃姐姐身上的傷口,都應讓她警醒。
可打從最開始,她便對他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從前是因為目睹了他在鏡湖上那次比武,他精湛的演技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
她極度自信的以為那樣的功夫打起架來一定不是自己的對手,再怎麼暴戾的性子,她也能叫他跪下求饒。
見到王妃的傷口和王府裡那個叫做段翊的護衛後,她是有短暫的畏怯的,直到現在,那些他對女人施暴的傳聞也時不時浮現在腦海裡。
可這與她所見到的秦晔并不相同,他雖欺騙她,以她的痛苦為樂,可至今為止并未傷害過自己。
編造謊言,讓她空歡喜一場白白等待固然可恨,但他若不想讓自己跟着,完全可以叫人将自己打一頓,她便會幹脆的将跟他去蜀中的念頭扼殺在搖籃裡。
如今他展露了不同過往的精湛劍法,她更該後怕才是,可他隻是言語拙劣的安慰因首次殺人而驚慌的自己。
種種細節之下,岑湘都不覺得他會是傳聞中嗜血暴戾的妖怪,何況從前還有人傳他白發虬髯,可他分明是所有皇子中最為俊俏的一個。
但王妃手上的傷……袖姐姐待她的好并非做假,她那傷口難道做假了不成?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隐情?
最讓她在意的,還是從他手上使出的那讓人驚豔的劍術。
他雖未至摧枯拉朽,可面對刺客時,連環而多變的劍招也足夠勢如破竹,以一敵衆了,他有這樣的實力,為何要藏着掖着?反而選擇千辛萬苦地去往蜀中,這怎麼想都是一個不太劃算的做法。
岑湘心底有些惶然,任家的人以為不過是山匪劫财,可她置身戰鬥,心裡清楚,那些人的攻擊,大多都是沖着秦晔去的,況且這山匪又是假扮孝子賢孫,又是暗中埋伏的,倒不如趁着任家人下葬時前去盜取祖宅來的方便。
從這次人數可觀的殺手來看,跟着秦晔實在是個危險的選擇,也許失去了王府的屏障庇佑,前往蜀中的道路注定不是坦途,莫怪他當初怎麼也不讓她跟着,但她撐着這口氣行至此間,如若此時後悔,仿佛有些遲了。
還有今天白天在破廟裡看到的那個棺材……如果也是任家之人,屍身保存的那樣完好,為何要将屍體停放在那裡?
趙大哥隻是看了那個屍體便覺得宋穎有危險,趕來酒館裡便果真見到他的義妹與秦晔等人被追殺,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關聯?
岑湘光是想着這些,便覺得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