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其實未曾見過的,但一照面,又不必多言,眼神交彙便确認了對方的身份。
李羨辰還未說話,倒是秦晔率先開口:“哦?李大人大駕光臨,倒是行淵有失遠迎了。”
李羨辰闆着臉掀開衣袍,直直跪了下去,道:“臣李衡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秦晔擺弄着手裡剛摘的兩片葉子,并不看他,隻說:“王大人說李大人是個公私分明之人,想來是晔弄錯了時辰,否則李大人這般奉公,又怎會袖手旁觀,瞧着本王被匪徒追殺?”
李衡聽完他這番陰陽怪氣的指控,倒也不慌,隻是直視着秦晔道:“若是殿下連這點匪徒都處理不了,又怎麼料理後方上萬的匪徒呢?”
“呵,”秦晔冷笑一聲,“李大人說的是,料理響馬是我分内之事,但從旁輔佐卻是你的職責所在,三日之前本王便已派人休書告知你本王今日會抵達豐白,快要進城了都不見你人影,聽你方才這話,似乎已經料到此處會有伏擊了?”
他話裡指控的意味分明,李衡雖對他近來行事有所耳聞,王幼時的書信中也有所告知,此後他更是在姗姗來遲的試探後看明了這山頭上發生的一切,卻還是未曾料到他這個妹夫是這樣的作風。
他依舊不動聲色,隻應道:“是。”
秦晔道:“你既自己應了,便是承認玩忽職守,自己下去領三十軍棍吧。”
“你……”李衡有些錯愕,“你公報……”
“公報私仇?”秦晔将他的話接了過去,“希望小舅子大人清楚,我既然有辦法料理這山匪,想要公報私仇自然有的是辦法,今日罰你,與你我二人私交并無幹系,隻是望你記住,本王既然來了此地,便會按律行事,如今聖上将蜀中匪患鹽患交給本王處理,在本王手下辦事,不求你英勇殺敵以一當十,但将令如山,你今日故作姿态姗姗來遲若是不予追究,此後上行下效,軍中要如何治理?又如何上下一心共同平患?”
他後頭半句話提了聲調,四周立着的兵士無不肅然。
李衡張了張口,似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
沒多久,後院中便傳來棍棒與皮肉相擊之聲,那李衡竟也是個漢子,從頭到尾硬是一聲沒吭。
*** ***
丁令德辦完了秦晔交代完的差使回來,聽說秦晔命人将李衡拖下去打了一頓,不由咋舌,這小舅子本來就看主子不爽,上來就打,也不怕人再生怨恨。
但他沒想到,接連幾天,李衡都老老實實的挑不出什麼錯處,也沒再懲口舌之能了。
他一邊瞧着主子英俊的側顔,對他主子的欽佩又上了一層,一邊聽着下首蔣膑進行彙報:“烈火山寨上下共兩百六十人,如今已俘獲兩百,剩下幾十除了做飯的婦孺,還有二十跟着二當家從小路離開,據說是想逃去投奔懋陽的毒眼金蟾。”
“獨眼金蟾?”丁令德不由嘀咕,這稱号聽着怎麼那麼耳熟?
蔣膑道:“丁公公有所不知,這獨眼金蟾乃是蜀地有名的悍匪,他原先為了魚肉無知民衆,說自己是金蟬子轉世,自稱天禅子,救苦救難來的,還騙了一大堆民衆上山起義,就此發家,後來有一天那天禅子打到了溫酒山莊的地盤,被溫酒山莊二莊主廢了隻眼睛,從此窩去了懋陽,但他被廢了眼睛之後也越發狠辣,本來人就長得□□似的,瞎了一隻眼睛又有了勢力之後看着越發陰鸷,民間便幹脆叫他毒眼金蟾了。”
“唔。”丁令德托着下巴嘀咕:原來是他,怪不得呢,瞎了一隻眼睛沒半點收斂還改了花名。
秦晔并不意外,隻說:“知道了,下去吧。”
蔣膑走後,丁令德上前道:“主子,查到了。”
“哦?”
“嶺安王秦賢與太子母族崔家确實有所往來,年前崔國公賣官鬻爵,收的便是嶺安王那邊的銀子,但這消息封的緊,奴才可是親自去了崔國公府上和錢莊多日才打聽出來的。”
他顯然想邀功,但秦晔并未搭理他,隻是冷笑:“蠢貨,藩禁之制這麼久了,他還真敢在朝廷插自己的人手進去,還走崔家的後門自尋死路。”
“主子英明,不過主子是如何看出這嶺安王與太子黨有所勾結的?”
“二十人足足以劫商隊了,今日劫匪卻足有兩百,見到令旗也不知收斂,甚至還提前備了盾弩,你覺得光憑一個烈火山寨,他們敢這樣公然挑釁?”
“也可能是嶺安王自作主張。”丁令德還是不解。
“秦賢若非受人挑唆,其目的便是讓蜀中混亂撈取好處,那他隻會想着拉攏我分杯油水,而不會希望我受傷。”
畢竟他若出了事,這蜀中之事便再不能善了。
“他們拿這群土匪當槍使,這兩百餘人不過是種試探。”
“王爺的意思是,布置此次事件的,與前頭恒祿酒館那次刺殺的不是一夥人?”
早在恒祿酒館之前,他們便遇到過一批殺手,那次刺殺的人不過幾十,及至綏城便已近兩百人了。
而這次的劫匪,面對秦晔和八十多個精兵,卻隻派了這麼些人,顯然對他們的實力還不清楚,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布置又很快不堪一擊的退敗。
“秦懸若和應黔對我早有防備,前頭遇上的人馬多半是他所派出,那麼今日這山匪多半是我那傻大哥的了。”
他不是未曾懷疑到别的仇家頭上,但這些年知道他另一個身份前來報複的人實在少之又少,而路遇的刺客也都是死士,更像是宮中的做派,實際也确實如此。
好在這群匪徒和嶺安王雖勢力龐大人脈錯綜,但知道了背後之人,事情就好辦許多。
思及此,秦晔道:“将人都叫過來吧,本王有事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