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若是有人問起,請麻煩告知他,我是金家第八代嫡長子——金、滿、堂!”
宮廟外,所有人都跪趴着,隻有少年傲然站立其中,紅燭的光化作千萬縷暗紅色的線,穿透損壞的廟門,從昏暗的廟内鋪展而下,為他穿上了一層染了血染的披風,映的金滿堂稚嫩圓潤的側臉竟有了将軍赴死前肅殺的英武之姿。
若是才思卓絕,苗蠻蠻定能夠寫出五六首詩詞來表述眼前的盛景,可奈何他是個出身鄉野的白丁,氣血翻湧間,隻勉強憋出兩個字——
蠢貨!!!
他下意識飛奔上前阻攔,卻見金滿堂掀起衣擺,大步跨入廟門,“哐哐哐”幾步,已然站立在偌大的神像前,擡手往上赫然一指——
“聖母娘娘?呵!本少爺在此,還不速速顯出真面目!”說話間,袖口一揮,幾枚朱砂鑲面的“山鬼花錢”“簌簌”飛出,劃破空氣,下一秒,揭開一直蓋在神像面前的紅布。
“不要!”苗蠻蠻直覺不好,厲聲道。
下一秒。
“嘻嘻——嘻嘻——”
尖利的嬉笑聲如同一把把利刃,血光中磨出森白的雪光,一瞬間一并射來,逼的苗蠻蠻連退幾步,險些沖撞上身後匍匐跪拜的“衆人”。
“對不住。”雖然自知那些“人”也許已然不再是人,但苗蠻蠻還是下意識輕喃。
待他再次望向宮廟,隻見本來隐藏在晦暗中而略顯陳舊的神像像是被抛光般,渾身上下迸發出晃眼的金光,竟讓他無法直視。
與此同時,恢弘的聲音傳出,洪鐘般響徹雲霄。
“燈若顯色,如是見者,是目非燈。”
“目若觀色,如是見性,是心非目。”
一字一頓,聲聲震耳。
那聲音初聽隻覺身心震撼,隻震得苗蠻蠻耳膜發痛。仔細分辨,才發覺那并非一個人發出的聲音,而是無數的聲音彙聚而成。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聲音——
苗蠻蠻這才發現宮廟前跪拜的衆人不知何時全部面朝神像,直立上身。廟門前懸挂的紅燈籠映照出每個人的臉。
一片血紅中,“他們”都呆滞着雙眼,無神且空洞的望向金光閃閃的神像,嘴巴機械的一開一合,形狀頻率竟全部一模一樣。
從“他們”的嘴裡竟發出同樣的話語——
“燈若顯色,如是見者,是目非燈。”
“目若觀色,如是見性,是心非目。”
…… ……
一遍又一遍,重複着,聲浪般席卷整個土樓。
糟糕!
苗蠻蠻自覺危險,飛速咬破舌尖,捂住雙耳,心中默念清心咒。
“嘻嘻——嘻嘻——”
然而,與此同時,似乎又什麼來自很遙遠地方,又似乎近在咫尺的神秘聲音召喚着他——
“回來吧,快點回來吧!”
“歡迎來到極樂世界——”
…… ……
如魔音灌耳,怎麼也阻攔不住。
苗蠻蠻更加用力的堵住耳朵,卻發現那聲音竟是發自内心。
聲音由心發出,清心咒又如何能阻擋的了?
“閉嘴!給我閉嘴!”苗蠻蠻再難堅持,環顧四周,恨恨罵道,“究竟是誰?……你藏在哪?”
“我是誰?”一個聲音遙遙傳來。
“嘻嘻——嘻嘻——”
嬉笑聲變得暗啞嘲諷。
“我在哪?”那聲音似乎離得很近,好像帶着冰冷的呼氣,就貼在耳邊。
“我就在這兒啊——嘻嘻——”
苗蠻蠻憤然轉頭。
即便眼睛被金光刺的生痛,苗蠻蠻還是緊緊盯着神像,眼眸血紅,下一秒似要滴出血來。
“你,到底是誰?”猩紅的血氣翻江倒海,由胸口翻湧而上,若不是有剛才金滿堂灌輸體内的靈力壓制,他早已支撐不住。
目裂盡眦間,底座重蓮花瓣開的妖豔,一片金碧輝煌中,神像的臉蓦的突破陰影,顯露出來。
一片光亮中,祂莞然而笑,輕笑道——
“我,就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