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墨慶看到本來一直背對着他的那人一點點的轉過身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
腐朽的面孔,空洞的雙眼,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棵行将就木的樹。
“你,你——”墨慶一時間連害怕都忘記了,愣怔當場。
“郎——”
那人似乎想要對他說什麼,但是剛一張口,無數的藤條從他的口中冒出,不止口中,雙眼、鼻孔、耳朵,一瞬間全部被藤蔓蔓延而出。
而那些藤蔓若長着眼睛般,向墨慶飛撲而來。
“啊!!!”
凄厲的叫喊淹沒于茂林之中。
不遠處,一抹豔紅悄然聚成人形,“她”漠然的看着這一切發生、結束,又迅速的淡漠消失。
苗蠻蠻這一覺睡得出奇的艱難,噩夢連連也就算了,醒來後還全身酸痛,尤其是後脖頸,跟被什麼東西咬了似的。
鈍鈍發痛。
但是用手去摸,又摸不到任何痕迹。
“真的好奇怪啊。”苗蠻蠻暗歎八字不順,流年不利。
結果擡頭就看到一臉哀怨的半大男孩。
昨天夜黑風高,墨家軍的燭火被雞飛狗跳的混亂局面搖曳,除了對那孩子一雙尤其黑亮的眼睛印象尤其深刻,根本沒有看清他到底什麼模樣。
此時,借着從高闖漏出的晨曦,剛剛好打在男孩的臉上,苗蠻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哎?這孩子長得不錯啊!
雖然沒有金小少爺世家大族的面如冠玉、器宇軒昂,但是可能年紀小,顯得尤其稚嫩可愛,特别是當他用那雙黑黝黝眼睛看着你時,眼尾下垂,感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苗蠻蠻忍不住先自我檢讨了一遍,除了半夜三更同墨家軍一起擅自登堂入室,把人吓的滿院子亂竄,最終強行征調,占人房間之外,好像并沒有做啥太過分的事情。
自覺沒啥對不起那半大孩子的,于是,苗蠻蠻非常理直氣壯的回視過去。
卻看到那娃兒眼底青灰,耷拉着臉,眼尾一垂,竟是要哭的前奏。
苗蠻蠻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看不得人哭,尤其是老弱病殘。當即一個鹞子翻身,坐了起來,很是緊張的揮手道:“哎哎哎,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說!本大……不是,我替你揍他!哎呀呀,可别哭呀——”
那娃兒眼尾垂的更狠了。
“是姐姐。”半大男孩憋了半天,才用控訴的眼光盯緊苗蠻蠻。
苗蠻蠻:……?
“是姐姐昨天把我一腳踢到這裡的。”
苗蠻蠻:“……啊?”
半大孩子:“所以,姐姐其實很讨厭寶兒,對不對?”
苗蠻蠻:“哎,不是——”
可那孩子根本充耳不聽苗蠻蠻的解釋,垂着眼睛自哀自怨。“可是寶兒很喜歡姐姐,寶兒還以為姐姐也很喜歡寶兒,是寶兒想錯了——”
苗蠻蠻一個頭兩個大,心道:“不是,你昨天可不是像現在這麼能說會道的!”
關鍵是,苗蠻蠻和那孩子昨晚初見面,連話都沒說幾句,在他心裡,那孩子徹頭徹尾就是個陌生人,可是現在被人這麼一說,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也開始懷疑自己。
“你叫寶兒對不對?哎呀,寶兒啊,你聽姐姐說——”
苗蠻蠻這邊剛拍大腿,虛掩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面開啟,露出金小少爺面如冠玉的一張臉。
不虧是五洲最富貴人家,金陵金家教養出的少爺,哪怕是風餐露宿,也有把自己收拾的幹淨利落的本事。
苗蠻蠻一眼望去,隻覺得金光萬道,着實是富貴迷人眼啊!
可他這一廂還沒有贊歎完,就見小少爺眉頭緊蹙,一手叉腰,指着他鼻子就罵道——
“苗阿蠻!你當初騙騙我就算了,現在又故技重施,裝女孩偏人家無知少年!!你,你不知羞的嗎?!!”
說的那個義憤填膺,不知道的還以為苗蠻蠻是什麼絕世大渣男,騙了人良家女兒的身,又騙了人家的心。
于是,苗蠻蠻的頭更大了。
請問,他現在哭一個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