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紛揚的枯葉中,苗蠻蠻看到屋門向外大敞開。
寶兒有些急切的盯着他。
大概剛從夢中清醒,一時之間,苗蠻蠻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甚至有點喝斷片的微醺感,滿腦子都是——
他是誰?他在哪?他要幹什麼?
苗蠻蠻還沒把第一個問題想清楚,就被寶兒拉着手往外拽。
“姐姐,快走!”寶兒啞着嗓子低聲道。
走?往哪走?苗蠻蠻心中這麼想,可是想要問出口時,卻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
“啊、啊、啊。”一片安寂中,苗蠻蠻發出類似大鵝嚎叫的聲音。
巨難聽,嚴重不符合他的審美,但是眼下似乎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陰陰的,他聽到幾步遠外,關閉的門窗裡傳來打鼾和翻身的聲音。
那麼近,又似乎相隔千裡遠。
他恍惚記起,被“押解”回來後,墨家軍就臨時把他“關押”在了院裡本用來堆積雜物的一間孤零零的小屋裡。
為了保險起見,在外面專門貼了防止他逃跑的符咒。
苗蠻蠻本來不打算睡的,可是,在茂林裡連轉幾圈本就消耗盡他為數不多的氣力,後來又遇到了墨晌“換”墨慶如此詭異的事情。
回來後,他就感覺自己有點低燒,頭抵着陰濕的土牆,裹着僅有的布衣,到底沒有堅持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裡,他好像附身在另一個人身體裡,通過那個人的眼睛,重新活了一次。
同時,烈火沖天中,也死過一次。
那種皮膚被火舌舔舐、燒灼,四肢被綁縛,逃不掉,活不了,又死不去的感覺——
太過真實。
以至于苗蠻蠻已經清醒,盛夏時節也忍不住生生打了個冷戰。
身前,消失已久的寶兒還在努力的拽扯他。
可是,逃?往哪裡逃?根本逃不出去啊?!
苗蠻蠻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公鴨嗓,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待他回身,飛快的朝半大男孩打了一通手勢。
男孩愣怔了一下,竟天賦異禀的從他亂七八糟的比劃裡,讀懂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寶兒:“寶兒追擊那個人,發現了出路。姐姐,跟我走!”
出路?!
苗蠻蠻心下一喜,下意識的回頭望向主屋。
既然找到了出路,今晚應該就不會繼續有人出事了吧!
他當即産生一種一腳踹開房門,當着金滿堂他們的面仰天“哈哈哈”大笑三聲的沖動。
果然,還得是本大巫……
的人啊!你們這群年輕的小崽子們……
但腳還沒邁出去,就被寶兒一把拽了回來,勁還挺大。
苗蠻蠻:……
“不要。”寶兒使勁搖頭。
為什麼?苗蠻蠻蹙眉。
半大男孩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才瞪着一雙黑暗中黝黑發亮的眼睛,似乎很艱難一字一頓道:“寶兒回來時,偷聽到,他們說姐姐有蠱,他們——要燒死你!”
另一邊,逼仄偏僻的角落裡。
一直躲避的馬夫被一股誘人的香氣勾醒。
好,好香!
馬夫跟狗似的吸着鼻子。
透過土牆未封嚴實的縫隙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在這裡蹲了一個白天。
究竟是怎麼睡着的呢?馬夫有些懊惱。
畢竟,若是不小心被那人發現——
盛夏時節,馬夫不覺打了個冷顫。
然後,更加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與香氣一起的,是隔着一面牆内有人說話的聲音。
大概被香氣吸引,馬夫全部的感官都用在食物上,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滿耳朵都是柴火點燃發出的爆裂聲,以及肉湯煮熟的“咕噜”聲。
那肉湯太香了,繞是馬夫這麼多年走南闖北,也沒聞過這麼香的香氣。直勾的他忍不住咽口水,肚子裡也應景的發出“咕咕”的叫聲。
五洲多年戰亂,民不聊生。莫說是肉,就是吃糠咽菜,一年下來,他也難得能夠吃飽幾頓。
馬夫斜着身子,微微探出頭,越過土牆圓鈍的轉角偷偷往裡窺探。
入目處,隻見幾步遠的屋裡,圍着火堆,胡亂坐着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