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黑黢黢的,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樣。
大概是美味的誘惑力太大,饑腸辘辘的馬夫猶豫再三,最終攥緊手中的刀刃,彎腰試圖悄悄向那火堆襲去。
若是他們肯分一杯羹,自然最好。若是不肯—
馬夫的眼角閃過一絲寒光。
早些年,他也算身強力壯,因為到處做生意謀活路,多多少少也學了些拳腳。出門在外,對付兩三個人,不再話下。若非如此,他當年被虜進村子,也沒那麼容易活下來。
這讓他難以抑制的再次想起那個女人。
真是晦氣!馬夫心裡罵道。
一走神,全然忘記了自己蹲坐在地,早已僵硬的腿腳,不聽使喚似的“哐”的一聲,一頭撞向牆壁。
瑪德!馬夫心下一緊,心中飙出一句國罵。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屋裡人并沒有因為他的蓦然出現産生敵意,反而非常熱情的邀請他加入。
一盞茶後。
馬夫一手捂着腫起來的門頭,一手捧着一碗熱騰騰不斷上下翻滾的肉湯。
盯着表面漂浮起的厚厚一層乳白色油脂,心裡略微有些異常。
借着火光,他埋着頭,試探問道:“哥幾個看着面生啊,你們是啥時候來的?我也在這裡有段時間了,怎麼沒有瞧見過你們?”
幾個人也不避諱,直言他們是路過的皮草商人,誤入這裡,見天晚了,又碰巧打了隻兔子,就勉強對付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趕路離開。還問詢他這裡是什麼地方,感覺有點邪性。
馬夫“嘿嘿”一笑,随便用些話打發他們。
道這裡本無人,後來來了個苗女,最先在這裡做工生活。後來那苗女見别人可憐,收留了很多躲避戰亂,或者在戰争中流離失所的人。漸漸的,這裡就形成了一個村落。
“這樣啊,可是怎麼從來沒聽外人提起過呢?”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年輕些的商販支着下巴,疑惑道。
“那當然喽,因為後來進來的人都死啦!”馬夫面上憨厚笑着說不知道,實際心中暗中嘲笑。
“包括你們!”
馬夫眯起眼睛,低着頭,暗中将目光窺向對面年長一些的商販身邊鼓囊囊的行囊。
月黑風高殺人夜。
馬夫本盤算着等那幾人酒足飯飽,早早入睡,他好趁機下手。
反正他們也是要死的。
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蒙了心瞎了眼,誤入這虎狼窩!
馬夫一邊想一邊暗中窺視。
奇怪的是,那肉湯鮮美,可是那三人像是完全沒有興趣一般,從始至終,就沒有動過分毫,倒是非常客氣的給他盛了一碗又一碗。
真是怪人!馬夫心道。
他也不客氣,可直到滿滿一鍋的肉湯被他一個人喝的見底,那幾人仍沒有困意,兀自聊的高興
馬夫心裡琢磨着此次回來村裡發生的怪事,一邊尋思着怎麼逮住那暗算他的小兔崽子,一邊盤算如何離開,也沒心思理會他們在聊些什麼。
隻是肉湯喝多了,憋的小腹脹痛,想要找地方方便。
他見人不注意,撂碗起身。
可剛剛轉身,肩膀上忽的落下一隻大手。
“那個,對不住,我吃飽了,去——”馬夫試圖解釋,卻發現,整間屋子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暫停,一時間安靜的有些吓人。
盛夏時節,涼風蛇似的從地底冒出來,順着腳底闆往上竄。
還帶着植物埋藏在土地深處,腐敗後的陰濕。
蓋過了美味的肉香。
混雜在一起,竟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馬夫幹嘔了兩下,下意識覺察到危險。
他偷偷轉頭。
餘光中,本來談笑風生的幾個人此時全部面對他,半張臉隐藏在黑暗中。火光明滅間,隻露出一雙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幽綠色。
像是狼。
而他,就是他們眼中的獵物。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從一進來就架在火上烤的哪裡是什麼兔子,而是一條被削幹淨血肉的人腿!而被随意仍在火堆旁的哪裡是被剝幹淨的兔皮?而是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那他剛才吃的是什麼?
馬夫胃中一陣翻滾,根本來不及幹嘔就起了一背的冷汗,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劇烈抖動起來。
他想逃,可是雙腿完全不受控制。
而肩膀上的手力氣越來越大。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兄弟,你吃飽了,可是咱們還沒有吃飽呢。現在,該我們了。”他背後的“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