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毛有點郁悶地看了尹岑玉的臉一眼,倒也沒把包袱再還回去,搖了搖頭道:“算了,這包袱還挺沉的,你這小身闆拎着夠嗆。跟我過來吧。”
說着不由分說,先一步朝班房的方向走去,尹岑玉隻得跟上。。
“你剛來,按照規矩應當在校場訓練一旬,學學規矩才能當值,不過林大人既然關照了……明日且給你一天的修整時間,有空便去校場多看多學,後日便跟着三隊去後殿當值吧。”張二毛一路走一路給尹岑玉安排着工作:“三隊的老孫是個實誠人,我跟他打個招呼,他會多關照你的。”
張二毛說着停在了一間房前,伸手推開門:“到了。”
侍衛處的條件比起西側院可差多了。這裡隻是侍衛們當值時暫時休息的地方,很是粗糙簡陋。普通侍衛住的是大通鋪,二等侍衛和三等侍衛也要三四個人湊一間。然而這一會兒的功夫,張二毛還真給他勻出了一個小小的單間。
除了自己心軟了以外,張二毛想起方才那些侍衛看尹岑玉的眼神,又覺得自己真是格外明智。那些臭小子什麼也不知道,就沖這張臉,沒準這林家二公子還真能被皇上看中呢!
那要是讓他和普通侍衛一起住大通鋪,将來真成了皇上的人,那些與他同鋪的侍衛還能活?
張二毛清了清嗓子:“侍衛班房稍有些簡陋,不過大家都是這樣,他們還得擠通鋪呢,你這好歹是個單間。那些皮小子裡有幾個是官家子弟,你沒事兒别去招惹他們,晚上睡覺關好門窗。”
尹岑玉點了點頭,又謝過了張統領,順手從包袱裡摸出兩塊銀子遞過去。他是知道以自己三等侍衛的身份,是沒資格住單間的。無論是林植的關照還是别的什麼原因,能有這樣一個住所尹岑玉确實是發自内心感謝張統領的。
張二毛下意識地想伸手:他曾無數次從一個人手中這樣接過賞錢。
那些賞錢并不多。那人的身家早已化作大軍的糧草,每月隻能和大家一起領些微薄的俸祿。隻是那些俸祿實在少得可憐,連賞錢也拿不出了,最困難時那人連自己平日裡戴的發冠簪子都賣了。
張二毛每每幫項钺送了東西過去,便能收到幾文賞錢。攢一攢,在大軍下次停駐在某個城鎮時,便能去買點兒肉來解解饞了。那時正在長身體的張二毛最是饞肉,以至于幾乎産生了下意識的身體反應。
張二毛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縮回了手别開眼:“林大人已經打點過了,你不需如此。你自己收拾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頓了頓,張二毛又道:“若有什麼事兒,或誰為難你,可以去東邊最裡面那間房找我。”
說罷便大步離開了房間。
尹岑玉歪了歪頭,便将銀子又塞回包袱裡,省了一筆錢還挺高興的。這才回過身來打量自己的新住所。
這房間的布局及其簡單,長、寬皆不足一丈,有一扇小小的窗子透進些微弱的光。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兩條長闆凳,一個衣櫃就是房間裡所有的家具了。床上放着一床薄被,兩套侍衛統一的服飾。
尹岑玉放下東西,這邊沒有小內侍伺候,什麼都得自食其力。他将東西簡單安置了一番,日常用的拿出來擺好,其他貴重物品一部分鎖進櫃子裡,一部分塞進床底下。
他又試了下侍衛服,于他而言有些寬大,想來是宮中統一做的。不過将腰帶紮緊些倒也能穿,尹岑玉幹脆穿着出去熟悉一下環境——主要看看在哪兒放飯,他都餓了。
前院裡一個人也沒有,之前因為看尹岑玉的熱鬧,侍衛們都被張二毛罰去了練槍法,後頭的校場隐隐傳來号子聲。尹岑玉朝大門的方向走了一會兒,忽然竄出一個小太監一把将他拉住,焦急道:“這位大人,今兒咱們膳房人手不夠,送飯要來不及了,麻煩您來搭把手,幫着把建章宮侍衛處的飯食領來可好?”
尹岑玉看着他。這倒不是什麼稀罕事兒,雖說本該膳房負責把飯菜做好送到各處,但實際上大部分低階的小宮女小太監都是要自己去領飯的。甚至是不得寵的嫔妃,自己派人去領飯食也不是不可能——否則等人忙完輪到你的時候,飯菜早就涼透了。
偶爾膳房忙不過來,通知各處派幾個人來幫忙領飯,也是有的。
見尹岑玉似乎仍在考慮,小太監連忙道:“也不知怎麼了,今日這侍衛處怎麼竟沒有人呢?我找了半天好容易才碰上大人您,膳房那頭怕是都要等急了!”
尹岑玉收回思緒,看着他和善地笑了笑:“好呀,不過我一個人夠嗎?咱麼侍衛處那麼多人呢,飯食可不少吧,要不我進去再叫兩個兄弟一起?”
小太監攥着他的胳膊,似乎十分着急:“不用,差的人手不多,一個就夠了。”
尹岑玉挑了挑眉,另一隻手把玩着腰間的荷包輕輕笑了笑:“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