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站在港口的集運箱上，海風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一股微鹹的潮氣。

他微微眯起眼睛，感覺到風中的沙粒輕輕刮過眼睑。

他歎了口氣，收起“聽風吟”，坐在集運箱的邊緣，目光投向遠方的海面。

不一會兒，他看見高穆清叼着根煙，不緊不慢地從遠處走過來。

她的身影在海風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那股淡然又帶着些許倔強的氣質依舊清晰。

她輕盈地一躍，跳上了幾米高的集運箱，默默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卻毫不在意，隻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海。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有煙霧在她指間缭繞，随着海風飄散在空氣中。

高穆清抽完一根煙，随手彈飛煙蒂，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點上。煙頭與風中的火星碰撞，微弱的火光在兩人之間忽明忽暗，仿佛訴說着各自心中的沉重。

她的思緒飄回到鳳凰古城的沱江邊，她恍惚記起王也那時明明不會抽煙，卻裝模做樣地點煙的樣子。

煙頭相碰，火光驟然跳躍。

她莫名其妙給了他一個煙吻。

她搞不清楚當時自己在想什麼，也不想去想清楚。

畢竟很多事情要是想清楚了，便沒有勇氣繼續向前了。

“抽煙嗎？”高穆清打破了沉默，将煙盒遞了過去。

王也搖了搖頭，拒絕得很幹脆：“上次嘗了，這玩意兒味道也就那樣，抽完還頭暈。我可得離它遠點兒。”

高穆清瞥了一眼王也，沒有再搭話。

王也隻道她這次非但沒有離真相更進一步，反而被以利亞又一記陽謀往那什麼鳥不拉屎的島上忽悠，以為她再怎麼好強的心估計都要破防了，趕緊安慰道。

“高道長，那洋人給咱們下套咱也不用怵他，納森島我陪你上！”

高穆清把煙夾在手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怎麼知道我們聊了什麼？”

王也一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指輕輕一捏，做了個“聽風吟”的手訣：“總不能真讓你一個人對上他吧，萬一他又有什麼詭計呢？”

她轉頭看向他随風飄動的發絲，突然開口。

“王也，你去查一下身體吧。”

王也剛才還在努力調節氣氛，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您這又是怎麼發現的啊？”

高穆清沒有急着回答，隻是緩緩将手中的煙放下，目光越過海面。

她的聲音在海風中顯得低沉而凝重：“你肺部的炁脈是紊亂的。肺為氣之主，統領全身炁的流通。一旦紊亂，炁流在體内就像河水遇到阻塞，久而久之，氣滞血瘀，五髒六腑都會受到損傷。”

她的目光從遠處的海面移回到王也身上，繼續說道：“你使用的術法是以透支身體為代價，反噬現在正在一點一點顯現。”

王也撓了撓頭，感慨她這眼睛真跟醫院的磁共振似的，省得他還費事兒去醫院拍什麼片子啊。

之前仗着用完風後奇門雖然會身體不适，但時間一過終究還是會複原如初，滋味是不好受，可總歸還沒到身體撐不下去的地步。

他用力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伸手拿過高穆清手中的煙，直接丢到了海裡。

“都知道我肺不好了，您呐，就别給我吸二手煙了。”

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進了波濤翻湧的海水中。

然而，海浪湧動，隻是将那煙頭迅速吞沒，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王也的目光落在高穆清身上，她的眼神從未如此挫敗，她的瞳孔深處透出一種孤獨的甯靜，仿佛即将崩潰的深淵，令王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

那是一種行将就木的沉靜，是一種即将放棄一切的決絕。

他突然感到一股不安蔓延開來，不禁輕輕叫了一聲。

“高穆清……”

她的眼神依舊冷淡，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王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一向堅韌，即便憤怒時也是熱烈的、真實的。

王也感到心頭一緊，似乎意識到她心中的某個界限正在崩塌。

他剛想伸手，想拉她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可手指即将觸碰的那一刻他又如火燎一般，收回了手，他也知道，某些東西，一旦破碎，就再也無法複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