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穆清，”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祈求，“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無論前面有什麼我們一起抗，行嗎？”

她的眼神微微一動，仿佛在回應他的話。

“王也……”她低聲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和無力，“你就那麼相信我在内景裡給你看到的一切嗎？”

王也吃了一驚，細想來他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所說所做的一切。

“我們是鄰居不錯，十幾年前家裡相熟也不假，但是十幾年了，你為什麼就這麼相信我一個不久前才出現在你的世界的陌生人？萬一我就是用幻術騙你給我當保镖呢？萬一我也是想要你的風後奇門呢？”

王也不由來的感到一陣心慌，上前一步，咬着牙道：“老高，你魔怔了？不就被套路了嗎，咱被人坑得還少了？别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啊，甭讓我看不起你！”

高穆清氣急反笑，毫不示弱地也走近一步。

“從頭至尾我都知道我在做什麼，王也你跟我在一塊胡鬧這麼久，你敢問問自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王也愣了一下，他從未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總是安慰自己幫她是出于道義，是天下為先的責任使然。

可她的質問，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插他内心深處不願察覺的角落。

“你以為你持戒于心，沒有半點雜念？”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嘲諷，“你真的認為，你的道心沒有一絲動搖？還是說，你自己也不敢面對内心真實的想法？”

王也的心髒驟然收緊。

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姐妹兒絕對是故意的！

高穆清看着他内心的掙紮，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

當初是她拉他上的賊船，現在她後悔了。

她知道，若不讓他清醒地去覺察這一點，糊裡糊塗地沖鋒向前，他就會一頭紮進這個危險的漩渦，無法自拔。

“你一直跟着我，甘願卷入這些凡塵俗世的糾葛，你心裡清楚，隻是不願承認罷了——你陪在我身邊，遠不僅僅是因為道義。”

王也感覺到她的話猶如重錘，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他的心頭。

他想要反駁，想要告訴她自己依然是那個以道心為本的出家人，可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

關于她的内心波動無關情愛，但依舊亂人心懷。

……行啊你高穆清，你一美國人玩起老祖宗攻心為上那一套啦？

高穆清的目光緊鎖着他的臉龐，眼神中帶着一絲無奈與悲哀。

她感受到他心中的掙紮，但她更清楚，唯有讓他糾結搖擺，他才會放下跟她一起上島的軸勁兒。

她的聲音帶着冷酷的決絕，“你是全真道人，道心應該堅定如磐。王道長莫要在我這條邪路上執着了，納森島我自己去，我的因果我自己尋。”

王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老高，我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那個鬼地方。你丫不用在這兒胡言亂語的，你那辯經的能力我是見識過的，今天說破天了！也是因為我王也心腸好！因為我就是相信我看到的命運線！誰不是道士啊，内景裡真假還分不清嗎！”

高穆清聽到他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她迅速掩飾了過去。

“王也，”她語氣中帶着一絲柔和的悲涼，“你仔細想清楚了……有些事情，可能比生死還不堪承受。如果我倆任何一個在島上有個閃失，你我能看得開嗎？”

王也想要反駁，但此刻他突然意識到，她雖然是在激他，但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刺中了他。

高穆清見他沉默，深吸一口氣，目光中帶着一絲不忍，她知道她已經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王也，”她輕聲說道，“你别後悔吧。”

話語落下，她轉身跳下集運箱走向遠處，擺了擺手。

王也頹然地躺倒在地，望着港口天空，幾縷雲朵在蒼茫的天空中飄蕩。

港口的喧嚣聲在耳邊隐隐作響，但此刻他隻想讓自己沉浸在這片虛無的甯靜中。

他知道自己心裡早已亂成一團，高穆清的話将那些隐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赤裸裸地攤開在面前。

是啊，或許他就是不願想清楚，或許他自己也不願承認那種微妙的感覺。

可他越是努力想要理清這些情緒，越是覺得自己深陷在一片迷霧中。

但他清楚，不論高穆清是否說中了他的心思，但那又如何？他不在乎自己是因為道義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而選擇陪伴她，他隻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也不知道納森島上會遇到什麼，可能會因此道心破碎，但與其在此刻陷入自我懷疑，他更願意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哪怕這份直覺夾雜了他不願承認的感情，他都不能退縮。

道者，我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