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封晨曦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白茵還是再三叮囑不能經常沾水，以免感染。接連十天不洗澡，封晨曦隻覺得自己都要長蘑菇了，她纏着白茵問了好幾日，這才得到準許來湖裡擦洗身子。

江南天氣尚溫，但湖水卻依舊寒冷，隻是這點冷比起龍淵池水，倒也算不上什麼。封晨曦心情好極了，連日來的陰郁一掃而空，她徹底放空自己，靠在石頭上閉目養神。

迷糊間，她隐隐聽見不遠處的說話聲。封晨曦閉氣隐匿在石頭後，細細聽着，那聲音似是兩個男人，說着“複仇”“代價”什麼的。

“江湖人還是這麼意氣用事。”她歎氣，不知怎的想起自己那便宜徒弟，似乎也是這樣沖動，天天飛來跑去，就是為了找殺死自己師姐的兇手，要她說，複仇什麼的不過是空耗生命，不如趁着有時間多習幾式武學，多喝幾壺酒，等到了她這番天天被人追殺的田地，哪裡還有什麼機會去做這些。

“年少輕狂啊！”

近日來江湖總有傳聞，江南富紳紀天奉因為生意惹上了什麼人，一夜間被滅了滿門。有好事者去現場查看，竟見一柄精鐵長劍釘在紀家門匾上。那劍寒氣逼人，散着幽藍的殺意，劍身上赫然四字——“碧空魂斷”。這挑釁般的消息驚起一片風浪，将華山門派推上了風口浪尖。

暗影協會收到的匿名紅榜突增，在江湖各處遊曆的華山弟子幾乎都不可避免地被人發了懸賞。

君影收到濟世堂飛鷹傳信，告知一月之期已然過半，如果碧空魂斷再惹是非，濟世堂将另做打算。

封晨曦是被白茵帶回來的消息驚醒的。

白茵指着被黑布包裹的長劍，冷聲問：“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華山神兵碧空魂斷吧。”

白茵救下封晨曦時沒有詢問她的來曆，又為什麼受傷，隻當是普通江湖恩怨，直到紀家被滅門，碧空魂斷兇劍之名傳遍江南。

“這……确實是碧空魂斷……”

這世上隻有這一把神兵，紀家莊那把……到底是怎麼回事？

“給我個解釋。”夢境将小屋籠罩，白茵提燈直直盯着封晨曦。

封晨曦被盯得有點發怵，她想起了年幼時她偷懶不練《清風訣》時師父失望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給白茵倒了一杯水，這才緩緩開口。

“上個月我奉師命來江南置夠藥材，忽然被下了江湖絕殺令，說是我的碧空魂斷和萬聖閣信物出現在快手一刀的屍首邊。濟世堂指控我是萬聖閣在華山的奸細，要除掉我。可是，碧空魂斷自開刃時就帶兇煞，我從不輕易用它，來江南後更是沒有出鞘過，我也根本沒必要去殺一個無冤無仇的人。”

“你讓我怎麼相信我沒有救一個萬聖閣奸細？”

封晨曦看到白茵垂下眸子頹然靠在牆上，胸口抽痛了一下，不由上前想要去扶，卻被白茵一把推開。

“我該怎麼相信你？如今你的碧空魂斷又滅了人家滿門，整個華山都因此遭江湖記恨。我該怎麼相信你？你告訴我。”

“我沒辦法證明，我能做的隻是發誓我從來不曾做過這些，如果你不相信，現在就可以殺了我，死在你手上總比被他們處置體面些。”

“我從來不傷自己的病人！”白茵顫着身子，癱坐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這世上不會有兩把碧空魂斷……白茵姐姐，我如今呆在這裡隻會連累你，如果你不殺我，我現在就走，絕不拖累你。”

封晨曦卸下周身防備，伸開雙手，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白茵隻是沉默，瘦削的肩膀微微抖着。過了好久，她蓦然擡頭，眼中流轉着光彩。封晨曦有一瞬恍惚，似乎是在死前見到了江南最絢爛的春光。

白茵站起身，直視着封晨曦，幽幽開口：“你把我的俠侶偷走了，現在又把我的意中人變成了全江湖追殺的華山叛徒，你不想着怎麼補償我也就算了，竟然要我這雙治病救人的手去殺人？封晨曦，你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嗎？别拿一副震驚的表情看我，姑娘我就是看上你了，别說死了，你連走都别想走！大不了一起被追殺，我修為這麼高，還怕你死了不成？頂多你被戳個對穿我再把你撈回來就是。”

白茵氣勢逼人，吓得封晨曦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被一把按在牆角。

“白白白白茵姐姐……你你你說什麼……”

“我說，老娘看上你了。”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唔?”

封晨曦的結巴被溫軟的唇堵住，腦中炸了一片煙花。白茵看到眼前人飛快漲紅的臉，隻覺大仇得報，心中快意的不得了，感覺，貌似華山師姐也挺香的。

白茵放開封晨曦的嘴唇，捏了捏她的耳垂，慢條斯理：“你說世上沒有第二把碧空魂斷，有沒有可能，其實有第二把？我記得打造神兵耗費的材料極為稀有，你知道還有别人在找這些材料嗎？”

當然，我們可憐的華姐現在依舊在腦内炸煙花，意識仍停留在那個霸道的吻中，自然是不知道白茵都在說些什麼，隻能“嗯”“哦”地機械回應。

誰知白茵一拍手，直接替她做了決定。

“就這麼辦，明天我就飛鷹問問師門吃瓜的師姐們！竟敢栽贓嫁禍我的人，那群人一定想見識一下雷電法王的怒火！”

封晨曦癡呆了，封晨曦震驚了，這還是那個文文弱弱，嬌滴滴的白茵小姐姐嗎？

“你是誰，你把我的白茵姐姐弄哪裡去了？”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