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所求為何。]
芬芳自空氣中蔓延,萦繞在呼吸間,沁入肺腑,滋出迷離恍惚的香甜。
“什、”
那身影纖細妙曼,肉眼卻無法窺其全貌,落入他人眼中,其身後恍若有數十、數百、成千上萬的修長手臂拈花、持玉、捧明珠、撚果實麥穗。迤逦前行,奇詭而神異。
“你、您是——!”
是那位慈愛的神明嗎?亦或者祂座下的令使?
他不知道,卻窺得神迹降臨在眼前,心跳呼吸狂熱而愈發急促,血液奔騰幾近酸癢。何其幸運,多少人苦求不得的恩典已經唾手可得!
貪婪之人跪地膜拜自己的欲求,以無上虔誠,懇求得以無盡形壽的恩賜。
長生不死,青春永駐!
————
“這些花……”
行走在丹鼎司内,那些具有實體的、被醫士們精心培育的豔麗花簇引動了龍裔血脈的共鳴。無形的潮水于體内翻湧,溫柔地将他包裹,傳遞出一種迎接與回歸的喜悅……就好像是,等待了很久的故人……
……他應該記得的。
這些自血泊中抽芽的植株,沐浴龍血盛開的花。
陳雜朦胧的記憶飄忽地浮上水面,如同汽水瓶内細小的氣泡翻滾破裂,膨脹出酸澀的癢意。
來自前世的,那個男人的記憶……模糊的畫面在此刻愈發清晰。
龍心低沉地鼓動着。
他像是一抹自晦暗深處浮現、于舊日歸來的幽魂,從嘈雜忙碌的丹鼎司内穿行而過,卻好似行走于另一方世界。隻有尋找同伴的想法、與根植于靈魂深處的執念驅使他前行。
丹恒感到呼吸變得沉重,伴随着異樣的重疊,思緒也愈發壓抑。
追逐着同伴的道路上,他聽見幽幽的回響似從腦中回蕩。兩道水霧般的人影出現在眼前,跨越時間的對話于此刻再現。
“好大好高的鼎。”
年少的聲音響起,陌生又熟悉。
另一道年長的聲音說:“這太真鼎是以我持明族的雲吟術驅動,汲飲古海之水,如鲸吞虹吸,煉化丹藥……”
“……”丹恒抿緊了唇,面色沉沉,一雙翠色眼眸卻異常明亮,好似泛着光。
年長的回聲道:“這持明協助建造的丹爐中均存有雲吟術,少主可借此多加體會……”
“是麼?”
那年少的聲音不置可否,語氣中是與生俱來的高傲:“我不借機關便可禦水,體會又有何用?”
“您是受選之人,資質不可限量,但雲吟術畢竟是基礎……”
“這些回憶……”
他想說已經與現在的自己無關,但顯然……很多事,并不是嘴上說說便能撇開關系的。鱗淵境……這座仙舟……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歎出。
自龍心内翻湧的情緒幾乎令他感到疼痛,那些過往,那些記憶……那些人。
丹恒唯一能暫且安撫自己的,便是列車上等待着自己回歸的小奧,他看似稚拙、實則溫柔又包容的妻子。隻要他找到先行一步的同伴們,隻要解決了羅浮上的危機……他們依舊會乘坐着列車,前往下一個、不停歇的開拓與未來……
他乘坐星槎前往鱗淵境,略過了身邊一道道過往的回響。
“他們說他是[不朽]的再臨,真的嗎?”
“……”
岸上,星核獵手似乎正在等待什麼。
“他來了。”
刃忽然開口。
不同于在太蔔司與卡芙卡彙合時的模樣,渾身浸透了血腥味的男人久違地用一支滿是修補痕迹的雕花白玉發簪束起長發。
太久了,他已經生疏了。
透過古海的波瀾觀看自己有些陌生的形象,刃好似看見素白的花正在蔓延、又被血色染紅近黑。
他聽見花在綻放。
在他體内每寸血管,花瓣溫柔地伸展,紮根于血肉,糾纏着骨骼而帶來癢與痛,那是記憶中消失的人存在過的證明。
不可原諒的那個男人……
刃咀嚼着那個名字,恨意刻骨镂心。他的手臂在輕微顫抖,是肌肉過度緊繃的表現,連帶着支離斷裂的鎏金也反射着流淌般的鋒芒。
“嗯,時間剛好。”
卡芙卡看向同伴,再次感歎對方那蝕骨的仇恨與殺意幾乎要刺痛他人。
“…那些混沌又出現了……卡芙卡。我感覺到了,又是這種感覺!”每一個字眼都幾乎咬牙切齒地擠出,刃的氣息愈發混亂癫狂。
他痛恨那般渾噩瘋狂的模樣,徒有憤怒胡亂發洩,以及被那個女人無數次以疼痛與死亡強行喚醒的過往……
那個最該償還血仇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