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相繼離去,待亭下隻餘孟昭窈時,昭音才起身。
“将洗塵宴設在漓湖,是你的意思吧。”
“是,”孟昭窈對上昭音的眼,語氣輕緩,“姐姐又當如何呢?”
“你就不怕我像當年那樣将人推下湖中?”
孟昭窈走在昭音身側,聞言冷笑:“我求之不得。”
……
席上嬌聲笑語,衆人心思卻半分不在滿桌金玉珍馐。
姑娘們的情愫正随晚時微涼春風蕩啊蕩,而後又吹過簾幔。
“阿念,晉陽王府都來了誰?”
陳婉擡眉問向孟昭窈右側的一位粉衣女娘。
那女娘容勝朝華,笑時梨頰清淺,唇若春櫻。
“謝殊和謝明灼。”
“世子殿下?”
杜疏月小呼一聲,這二字總引得人心尖顫顫。
她說完才驚覺失态,忙掩唇不語。
但無人将眼神放在她身上,自然也不在意她做了什麼。
陳婉在聽到謝明灼三字後,餘光掃過昭音,面上露笑,裝作好親近的模樣。
“孟昭音,你可好奇謝小公子?”
幾人目光齊齊看向昭音,都等着她應話。
孟昭音于她們眼裡,不過是戲台上來了一位新角兒。
即使角兒披了一身高貴身世的衣裳,但終歸還是用來供人取樂的。
甯念貼近孟昭窈,在她耳側輕輕道:“阿窈,孟昭音生得可與你不大相像。”
“是陛下指了她與明灼嗎?”
孟昭窈垂首不語,半晌後才反問:“謝明灼不樂意?”
甯念還未開口,又聽陳婉揚聲問那人。
“孟昭音,你在青州可有情郎呀?”
席上皆是未出閣的女娘,她們自小聽從教習娘子的話,要端莊矜持。
但畢竟還隻是十幾歲的女娘,一聽情郎二字難免好奇。
“哎呀,瞧我這嘴!竟忘了昭音妹妹為何在青州,”陳婉忽改口道,“佛祖在上,哪還敢亂談情郎呀。”
她這一說,又提醒衆人孟昭音原是何等歹毒。
鐘離澄皺眉:“孟昭音到底還未出閣,你話中句句不離情郎,這就是陳氏教養嗎?”
杜疏月眼珠一轉,風涼話便脫口而出。
“陳姐姐隻是擔憂昭音妹妹融不進我們,說些别的又怕昭音妹妹嫌無趣。”
“畢竟青州地小,民風淳樸。”
孟昭音容色不變,隻靜靜聽着,像一尊不近人的玉像。
一帳帷簾後,謝明灼眉頭微皺。
他好奇昭音模樣,經友人撺掇後才敢悄悄生了偷瞧的心思。
可隔着輕紗,他半分不見昭音身影,卻無端将幾道奚落聽得格外清楚。
“你們說夠了嗎?”
謝明灼急着過簾而出,一時間也忘了男女不同席的禮節。
孟昭音聞聲而望,不期然撞上一雙清潤的眼眸。
那對眼眸的主人忽而怔愣,随後飛快别過眼,直直看向陳婉:“她與你并不相熟,你為何要這般咄咄逼人?”
謝明灼的到來令陳婉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她便指責道:“謝小公子,這是女娘的宴席,我說什麼,與你有何幹系?”
“就算你與孟昭音有婚約在身,但那也還隻是婚約,有必要這麼護着嗎?”
謝明灼開口辯言道:“這與我和她之間是否有婚約無關,是你們太過分了。”
“哈,謝小公子,你還是快回去——”
陳婉還未說完的話忽被一道疏朗人聲打斷。
“好熱鬧。”
席上衆人話聲皆止,目光齊看向來人。
他身量高挺,燈火映照下容色更為出塵。
那龍章鳳姿的人懶聲輕笑道:“回去哪還有好戲看?”
陳婉嘴動了動,但最終還是無言安生。
“青州地小,民風淳樸——也不知太子妃還記不記得淮縣。”
杜疏月見他目光掃來,心中先是自得謝殊于衆人中望向自己,而後才恍然知覺話中意。
她面色煞白,雙唇微張,吐出一句:“太子妃清清白白……”
拿淮縣比青州,再傻也能聽出謝殊是在用太子妃比孟昭音。
“她清清白白,”謝殊好意向陳婉解答道,“你聽到了麼?”
陳婉自然聽得再清楚不過。
她面色有些難看,卻不再多言。
“走了。”
謝殊扔下一句。
謝明灼跟在謝殊身後,臨走時回望昭音,見人垂眼吃得認真,心中則盼她再多吃些。
“哥,孟姑娘吃東西吃得真好看。”
謝明灼一雙小犬般的眼含上輕快笑意:“她剛剛看到我了!”
“嗯。”
謝殊随意颔首,他邊走邊散漫地說:“可惜。”
“我沒看到吃東西吃得真好看的孟姑娘。”
“孟姑娘也沒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