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和暢,衣香鬓影。
“侯夫人,今日筵席安設在湖邊?”
柳雲婵端坐惠廳主位,目視堂上幾位相候夫人,面上盈笑應道:“前幾日下了一夜春雨,如今正是百花的時節。”
“漓湖離行香園不過幾步,今日也好讓姑娘們盡回花興。”
“院内也擺了幾桌,”柳雲婵視線移向左側首的丞相夫人,“姐姐風寒初愈,總不能再受涼了。”
甯夫人柔聲道:“多謝妹妹挂懷。”
“但今日春風和煦,湖畔筵席應是别有一番意趣的。”
“便讓我們也去賞賞春光,沾些姑娘們好年歲的朝氣。”
堂上夫人們聞言皆拾帕虛掩半面,微微笑聲:“既要沾上朝氣,那便快往府上花園去吧。”
……
夕落漓湖,暮霞雲绮。
幾人踏出惠廳循着暮色,明談些衣飾寶物,暗諷句府宅妾室。
“我是真真羨慕侯夫人,從來不用為某些狐狸成精的人費心思。”
“是啊,誰都知道候爺眼裡心裡隻容得下一人。”通判夫人應和道。
柳雲婵面上始終帶着幾分淺淡的笑意。
她遠遠望見花下幾張嬌美笑靥,忽問向甯夫人:“今日怎麼不見念娘子,她身子可是還未好?”
“早已好了,甚至好過頭了,日日嬉笑玩鬧,沒點閨秀樣。”甯夫人嘴上雖嫌道,眼中笑意卻實在真切。
“她今日原也要随我到府上來的,”甯夫人話音一頓,又道,“但午膳後長公主差人請她到王府用茶點。”
“女娘活潑些好,念娘是很招人疼的。”柳雲婵說道。
甫過遊廊,幾步下階,甯夫人的眸光凝在花團中的某處:“那是誰家的女娘?”
“可是昭音娘子?”
柳雲婵步子微定,順着甯夫人視線望向那抹身影。
“我眼瞧着她們倒是相談甚歡。”
……
若甯夫人再往前走幾步,怕是無法說出相談甚歡四字。
鄧媽媽盯着昭音将禮儀學了七八後,才放人離去。
彼時天際沉沉暮墜,侍女将昭音領至行香園。
行香園内貴女三兩而散,花香粉香,各處錦簇綻放。
衆人甫見昭音,笑談聲止,而後相視幾眼,眸中帶上外人難以識清的意味。
孟昭音于她們而言,不過是誤入錦繡叢中的一簇伶仃。
此時恰有風來,孟昭音梨白裙裾紛飛,楚腰裙裳相配得宜。
“她是孟昭音麼?”
于一片冷寂中,杜疏月小聲問道。
陳婉目光定在昭音身上,唇角笑意輕蔑:“是。”
“你去讓她過來。”
杜疏月指了指自己,有些疑道:“我?”
陳婉冷掃她一眼。
杜疏月縮了縮肩,不敢違逆陳婉。
當着衆人面,她幾步走到孟昭音身前站定。
杜疏月生得碧玉清秀,但偏生眉眼擁攏,好似張擰皺的紙,叫人看來總不舒展。
“昭音妹妹久未回京,想來今日應也認不出幾張熟臉吧?”
“我姐姐是當朝太子妃,”杜疏月一笑,“我姓杜,你喚我疏月就好。”
孟昭音輕輕颔首道:“疏月姐姐好。”
杜疏月記着陳婉的話,不敢過多停留:“昭窈妹妹已經在那等你許久了,你快些過去吧。”
她匆匆轉身,先昭音幾步回到亭中。
孟昭音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
“聽說你想我了?”
她一走到小亭,便彎了眼眸笑吟吟問向孟昭窈。
孟昭窈執茶杯的手頓在空中:“少自作多情。”
昭音被拂了面子也不惱。
她于孟昭窈身側落座,擡首對上陳婉明晃晃的諷笑。
“少自作多情——聽到沒?”陳婉奚落道。
“又見面了,陳姑娘。”
“不知今日貴府上的馬,可還有失前蹄?”
鐘離澄忽而輕笑。
陳婉語氣微沉:“這與你何幹?”
“我看孟姑娘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在上京城中,有些東西可不是單憑一件衣裳、一根簪子就能掩飾過去的。”
孟昭音點頭,似是應和陳婉話中道理:“是啊,有些東西可不是單憑身外之物便能遮掩住的。”
杜疏月聞言眼露詫異,她驚于孟昭音竟敢如此直白。
一個衆人皆知不受寵的女娘,她哪來的膽量?
要是得罪了陳婉,孟昭音在上京閨閣中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瘋了,被人說幾句順從就好,為何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杜疏月突然無來由地有些厭惡孟昭音。
“你這是何意!”
陳婉明白昭音話中的意有所指,橫眉瞪向她。
“陳姑娘是什麼意思,我便是什麼意思。”
陳婉還想說什麼,在見到疾步而來的鄧媽媽時,又無言沉下嬌妍容色。
“姑娘,夫人說可以入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