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姐姐!”
李從玉提裙小跑到昭音身側。
孟昭音目光落到她手裡揮了幾下的畫。
宣紙上筆墨流淌,工筆勾勒遠山。
李從玉畫藝好,是明珺堂上下的共識,孟昭音卻沒見過。
她一停筆,便迫切想讓孟昭音看。
“好看。”孟昭音眯了眯眼,不吝贊道。
她這會兒也停筆了,李從玉探頭去瞧,嗓子才開,又忽而息聲。
“好、好别緻的畫。”
李從玉眨了幾下眼,幹幹笑道。
孟昭音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她本就不擅畫,見李從玉如此也不作惱。
她隻哄着自己畫下去:“真是好大的一隻胖雞腿……”
畫娘子有事先走了。
留堂課業是讓衆人畫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李從玉湊近問:“阿音姐姐喜歡雞腿?”
孟昭音說道:“我有些餓。”
李從玉便又小跑着回位,從案幾上拿了些點心。
柳葉流金,春光如斯,溢照她翩飛裙裳。
陳婉擱筆後,各處走走瞧瞧,最後終于來到昭音身側站定。
她先前還憂心尼姑庵是否教畫,如今定睛一瞧,忍不住落下心石,放聲嘲道:“好醜的畫!”
這聲惹得衆人一哄而上,擠着都要瞧瞧。
孟昭音握着筆,恍若未聞地畫完這張雞腿。
她眉目淡淡,不急不躁。
……畢竟自己至少做到能讓人一眼便知這是何物。
因這張雞腿墨畫被嘲了一日的孟昭音走出明珺堂,還未到書院正門,便同謝明灼打了個照面。
孟昭窈面上容笑盈盈,一言不發,徑直繞過昭音。
孟昭音将目光從孟昭窈離去的身影挪到幾步外的謝明灼身上。
她同那雙明眸相視,心中回想一遍昨夜背過的話。
孟昭音先開口問好:“小謝公子好。”
隻一聲謝明灼耳垂便染上暮天夕霞。
他忙應:“孟姑娘好!”
問過好了,再然後呢?
隔着不遠的距離,孟昭音和謝明灼并肩走着。
孟昭音忽有些記不太清昨夜背過什麼,一瞬沉默後,她心便飄遠了些。
今日是與花想容相見的日子,露華濃若想再現于衆人眼前,需得契機……
“孟姑娘,你今日在明珺堂都學些什麼?”
還未捋好的思緒被人打斷,孟昭音眸子輕擡,看向謝明灼。
謝明灼先是見她笑,而後又聽到她溫溫柔柔地說今日學了畫。
孟姑娘人真好……
謝明灼心中浮現出應景的念頭,他暗暗盼着這條路能再長些。
然而事與願違,孟昭音一心念着花想容,步子便不由加快。
謝明灼每要開口,都須先跟上孟昭音。
“孟姑娘……孟姑娘!”
孟昭音步履匆匆,謝明灼有些着急,他大步跨過書院門限,緊随其後。
金烏西墜,霞光暮色。
孟昭音被幾聲微微急促的孟姑娘喚得回神。
她側首看向謝明灼,卻見謝明灼雙眼直愣愣向着前方。
“孟、孟姑娘明日再見……”謝明灼的聲音回落偃息下來,帶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孟昭音眉梢輕蹙,眸光順着謝明灼視線輕緩落定于幾階外的一人一馬。
馬上那人鮮衣烈錦,左手虛攏缰繩,分明滿目春意,眉眼仍卻淡漠。
謝郎君風華,天姿綽綽。
周遭人聲漸攏,孟昭音向前走了半步,小心避開推搡。
“謝六,你今日怎生有空?”仇肅非大搖大擺走來,引得旁人紛紛讓行。
“正巧路過。”
謝殊目光淌過仇肅非,又漫不經心調笑道:“你不是怪我有幾日未找你麼?”
仇肅非單眉一挑,哈哈笑道:“吃酒去?”
他問隻這麼一問,正要邁出步子,卻聽馬上人聲傳來:“今日怕是不行。”
仇肅非這次問得情真意切:“為何不行?”
“好不容易來一次,我總不能對謝明灼不聞不問吧——畢竟也占了他輩分上的便宜。”
旁人不知也就算了,但仇肅非和謝殊自小相識,又怎會看不出他在裝正經模樣。
“小謝公子啊——”仇肅非在看到謝明灼身旁站着誰後聲兒忽打了個轉。
被點到的謝明灼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昂首對上謝殊目光,應道:“哥,你和仇公子去吧。不用等我的。”
仇肅非好整以暇地看着謝殊,想聽聽他還能再說些什麼。
“方才不見侯府的車馬,想來應是孟二姑娘先走了。”
謝明灼聽得雲裡霧裡:“孟二姑娘走了……”
“那孟姑娘要怎麼辦?”謝明灼眼露憂慮,“我送孟姑娘回去吧。”
話一出口謝明灼便心中生悔。
分明有更好的法子,如今他卻在謝殊沉視下莫名忘卻禮數。
“我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