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聞昭再沒怎麼睡,隻在天快亮時,迷迷糊糊的眯了片刻。
*
另一廂。
裴清川提着劍去了隔壁屋子,他将劍丢給寸識,坐在首位上看着下首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冷聲問:“孟序秋,你能解釋今夜之事嗎?”
孟序秋腦袋更低,語氣卻不卑不亢:“我知錯,請小侯爺責罰,我甘願認錯。”
邊上一個膚色較黑的青年皺着眉看他,話裡帶着氣,冷哼一聲道:“序秋,這事最後小侯爺是交給你處理的,按理來說,該殺的殺,該充軍的充軍,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出現在我們回京的路上的!而且,你可知今夜有多少人?”
“三四十人!序秋啊,你說這怎麼可能有如此多的人在外面呢。”
孟序秋依舊垂着腦袋,他回答說:“是我婦人之仁了,那日瞧山寨裡的老弱婦孺可憐,所以想放他們一馬,沒想到他們竟會來報仇。”
屋中其餘幾人聽了這話,頓時有人坐不住了。
“婦人之見!”
“你如此心軟,如何成大事。”
“序秋你此前也不這般,怎的這回就如此婆婆媽媽。”
“此行還有清川未過門的妻子,她一個小娘子,可不似你我這等在軍營裡摸爬滾打的粗人。”
……
裴清川掃了眼屋中尤在氣憤的幾人,他捏了捏眉間,冷聲道:“孟序秋,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一群亡命之徒,你的仁義并不會救他們什麼,這世道并不是所有的弱者皆有理。再者,我想你該很清楚,為何官家要派我們幾人千裡迢迢從京城到祁州來剿匪。”
裴清川看着孟序秋沾滿血的白衣,見他胳膊猶流着血,終究是再沒能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隻沉聲道:“若是他們安分守己,不殘害山下百姓性命,會有這道旨意嗎?行了,你去包紮傷口,你們幾人也都去歇息,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站着的幾人應下,各自行禮辭别。
孟序秋最後才踉跄着起身,恭敬的給他行了一禮:“小侯爺也早些歇息。”
裴清川颔首。
*
翌日一早,聞昭坐在榻邊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梅香笑着喚她起來,打了水讓她淨面。
他們昨夜皆是歇在二樓的,打鬥也多在二樓發生,一樓與昨日并無甚區别。
一行人用了朝食,各自牽了馬準備出發。聞昭出去時,發現有幾人在看自己。
她頓了下,提裙的手捏緊,不明所以的看向在馬車旁的裴清川。
他若無其事的伸出手,扶着聞昭上馬車,邊解釋:“他們幾人皆是此次随我出行之人,大都是此前在軍中結交,因我們在祁州并不住一起,所以前些日子你也不曾見過他們。路上行程緊張,待回了京城了,我再一一替你引薦。”
聞昭點點頭,“我知道了。”
一夜未睡又受了驚喜,聞昭上了馬車以後便覺着自己疲憊不堪,加之偶有幾聲談話聲傳來,裴清川的聲音也在其中,聞昭安心了許多。
這心一安,眼皮便重的再也擡不起來,她倚在梅香肩頭漸漸睡了過去,一直到午覺大家休息時都不曾醒來。
梅香見她眼下烏青重,曉得她實在是困的厲害,也沒再叫她起來用午膳。
到傍晚聞昭才醒,打簾看了眼外面,便見遠山連綿,紅日近山。
“小娘子可歇好了?”梅香問她。
“這會兒好是好了,就怕是今夜睡不着了。”聞昭拖着腮幽幽說了一句。
梅香笑笑:“醒了快些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睡不着也好,方才寸識過來說今夜怕是要宿在外面了。”
聞昭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外面?何意?”
“就是得宿在荒郊野外了,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實在是找不到地方,且馬跑了一天了,也得歇歇了。如今夜裡也不算太冷,再點個火堆,過了今夜便好了。待明兒再趕一日的路,不出意外能趕到碼頭,那時就能好好歇歇了。”
梅香又倒了盞茶給她,“就是小娘子應該是頭一回經曆這事,隻怕您睡不安穩,現在好了,你今日白天睡夠了,晚上也不用擔驚受怕的睡覺。”
聞昭确實是頭一回經曆這些,且她一想到如今這十多人的隊伍裡頭,隻有自己與梅香是女兒家,心裡頭難免有點憂愁。
但梅香說的樂呵呵的,似乎還挺期待的。
“到時候郎君定然會在小娘子身邊,應當是在馬車上歇息的,我呢就宿在離小娘子不遠處,夜裡有個什麼需要的,小娘子叫我一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