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山林之上的星子明亮,兩人一路無話,到了河邊,聞昭矮身蹲下,舀了一捧水,及到面上時水已經流光了。她輕輕拿水貼了貼臉,如此反複幾次才好,随後拿着帕子擦幹。
裴清川打來了河邊之後便站在她身後幾步遙的地方未再靠近。見她好了,才過去叫她回去,“明日到并州後,我們可休息一日再出發,屆時你可親自去集市上添些東西,也好過路上缺了什麼的為難。”
聞昭張唇欲回答,鼻子裡忽然發癢,她拿帕子捂着臉側過去打了個噴嚏,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裴清川,奈何夜深,他又實在是生的高大,照如今二人這般近的距離,要想看清他的臉實在不易。
等回去之後,聞昭剛坐下,梅香已經抱着大氅過來了,她抿抿唇未在說出拒絕的話。後半夜聞昭再也睡不着,閉着眼胡思亂想了許多。
翌日天蒙蒙亮便出發了,直到傍晚時才停下。
聞昭下了馬車,裴清川騎着馬過來,他利落的下馬,把缰繩遞給寸識,而後才對聞昭說:“姑丈派來的人已到客棧,你我不必再上去。”
姑丈?
聞昭微愣,怎麼忽然就要去他姑丈府中了,此前一路也不曾有人提及啊。
裴清川見她面上帶着疑惑,解釋說:“姑丈如今是并州知府,我原打算今夜修整好了明日再去拜訪的,隻是他已派人來接,不去的話怕是姑母要不樂意了。”
聞昭捏着帕子的手微緊,一州知府,好大的官。一個縣令便可讓舅舅有底氣奪了聞家家業,害自己走投無門,知州這等大人物,更是自己此前不敢想象的大人物,而如今裴清川卻說,要帶自己去拜訪,她難免心底有些怯意。
她緊了緊帕子,擡眸看向裴清川,問:“我可以在客棧住一夜,我就不用去了吧。”
裴清川沒有回答,他忽的牽住她的手,隻說:“不要怕,有我在,姑母姑丈都是溫和良善之人,不用害怕他們。”
聞昭從來沒有和外男如此親密過,即便這人是她的未婚夫婿,她仍然紅了臉,她掙了掙,裴清川從善如流的松開她,她避開一步,說:“你的至親長輩,是該拜見的,隻是你我如今的婚事還有變數,隻怕你帶我去了,于理不合。”
裴清川皺皺眉:“變數?為何會有變數,祖父所書的婚書,便是裴家合族耆老也不能說些什麼。”
聞昭看着滿眼不解的年輕的郎君,忽地笑了一下:“好,我随你去。”
或許裴清川不會覺得自己是累贅,但總會有人提起自己出身,隻今日他這一席話,聞昭暗暗想,他日裴清川若有了喜歡的小娘子,自己必然會早早離去,不給他添絲毫的麻煩。
魏府小厮來時架了馬車,見小侯爺帶着一位小娘子過來,忙擺好了馬凳,裴清川卻隻扶着聞昭上去,自己騎着馬。
這馬車寬大,裡頭裝飾的也講究,聞昭理了理鬓發,随着那小厮在外頭說還有多久能到的聲音,心裡愈加的緊張。梅香掀起車帷一角,看了片刻外面,又湊近聞昭,小聲說:“府裡老人都說出嫁的姑姑最是賢良,在京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小娘子莫慌。”
梅香又抓住她的手,說:“小娘子便是舟車勞動,也不減半分你的美,依舊是好看的。”
聞昭掌心有些冷汗,聞言笑了一下,嗔道:“京城不知有多少貌美又有才能的小娘子,你倒是慣會哄我開心。”
“怎麼會,總之到了京城,小娘子見了便知我說的對不對了。”
聞昭捏了捏她的手,但笑不語。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魏府。
等在府外的姑母姑丈兩人伸長了脖子看着巷口,卻見自己的侄兒打馬而來。魏嘉笑着對身側的裴姑母說:“我就知道清川不肯坐馬車,你瞧瞧。”
裴姑母瞪他一眼,眼瞧着侄兒近了,忙往前去迎,沒走兩步就愣在原地。
裴清川翻身下馬後,竟是去了馬車旁,不知說了些什麼,車簾一掀,露出一張美人面,小娘子生的粉面桃腮的,看起來年歲也小。
魏嘉看看那邊,再看看自家娘子:“清川這是?”
“我也不知,不曾聽他議親。”
……
馬車旁,裴清川扶着聞昭下馬車後,又側首對她道:“這便是姑丈的府邸了,如今府中隻他二人在,莫怕。”
平靜了一路,好不容易才不緊張,被他這話說的,聞昭又有些不想面對了。
隻是人已經到了地方,她也看到了走過來的夫婦二人。
“清川,怎麼才到。”裴姑母過來抓着裴清川的胳膊,皺皺眉又說,“怎麼瘦了。”
“讓姑母擔憂了,是我之過。”他笑着說完,又朝着魏嘉行了一禮,“姑丈。”
魏嘉颔首,亦是笑着看他。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