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止,吹得廊下檐鈴陣陣作響。
裴清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裡一片寂靜,天色愈加的暗。
好在沒多久便沒了雷鳴,聞昭才站起來,裴清川已經先她一步到了門邊,手裡握着一把油紙傘。
聞昭不明所以的看看他,後者推開門,卻沒有看她,隻站在門褴外撐開傘:“我送你回去。”
聞昭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見他一副不肯退讓的模樣,順從的鑽入傘下。
春雨淅淅瀝瀝,萬物都煥然一新,兩人沉默地走在路上,裴清川很高,聞昭堪堪才到他的下巴處,隻一把不算太大的傘,兩人便貼的很近。
不消片刻,到了她的院子,裴清川一直将她送到門前檐下,他收了傘,抖了抖上面的雨珠,見她身上幹幹淨淨沒沾上分毫的雨滴,又望了黑沉沉的天際,說:“應當不會有雷鳴電閃了,外面挺冷的,進去吧。”
說完,他微颔首,沒等她回答,已經重新撐傘進入雨幕。
聞昭轉身透過檐下重重雨簾看向他離去的背影,忽然神情一凝。
他今日傳了件青色外衣,而現下,他的左肩赫然加深了顔色,被雨水浸濕了一大片。
風乍起,也是在此時,聞昭忽然發現其實裴清川的背影看着有些清瘦。
良久,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了,她才神情複雜的進了屋。
要說睡覺,這時實在是太早了,聞昭在榻邊枯坐片刻後,便喚女使将今日袁令儀給的那匹布拿了出來。
梅香端着盆水進來,問了一句:“這麼晚了,姑娘還要做針線?”
聞昭捏着針的手微頓:“我做個荷包。”
“那再添幾盞燈吧,免得弄壞了眼睛。”
聞昭做事時不愛出聲,屋裡靜悄悄的,梅香坐着坐着,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她再次醒來時,便見聞昭倚在榻邊睡着了,一旁的針線籃裡有兩隻荷包,一個已經完工,另一個隻差一點點便可好。
她過去搖醒聞昭:“夜深了,姑娘睡好。我将這些都收了。”
聞昭揉揉眼,從針線籃裡拿出荷包壓在枕頭底下,這才遞給梅香,然後脫鞋上榻。
……
第二日雨過天晴,天藍的澄澈。
聞昭梳洗罷,依舊要去前堂,一隻腳跨出了門檻,又縮了回去。梅香不妨撞上,她連忙扶住人,急着去查看她:“姑娘沒事吧,可有撞疼你。”
“我沒事。”聞昭繞過她徑自去了榻邊,站在那兒卻沒了動作,良久才從枕頭下翻出個荷包出來,轉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如此幾回,最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俯身将荷包撿起來緊緊攥在手中,一鼓作氣的往前堂去。
前堂,裴清川手裡捧着本書倚在窗邊正讀,見月洞門處有熟悉的身影過來,他擡眸看了眼,折身坐回凳子上,複又垂眼翻了一頁書。
聞昭早就看到他在讀書,進來隻行了一禮,便靜悄悄地坐在他對面。
他不動筷,她也未動。
須臾,裴清川将那本《尉缭子》合起來擱在桌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不經意的問:“怎麼來的這麼晚,昨夜沒睡好?”
“沒有,挺好的。”聞昭急着否認了一句。
裴清川看着她明顯有些憔悴的臉色和眼底的烏青,知她不願細講,欲言又止半晌,終歸是沒說出一個字。
聞昭自然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垂着腦袋筷子都沒動幾下,她一貫是吃的比裴清川要少的,估摸着他快吃好了,她張張唇正欲開口問他話。
裴清川似是早就知道了她要說什麼,他擦擦唇,在她開口之前說:“将東西給我,我安排人去寄。”
他忽然說話,倒是将聞昭吓了一跳,她捏緊了袖中的荷包,才要将東西拿出來,又反應過來他的話,順着他的意思問:“寄什麼東西?”
“信。”他看了眼捧着信的梅香,打她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他就已經注意到了梅香手中那份異常刺眼的信,他又重複一遍,“給林詞安的回信。”
聞昭這才反應過來,她說不用,“小侯爺将寸降借給我,我麻煩他去一趟便是了。”
“我今日不忙。”裴清川掃了她一眼。
“不忙嗎?那那你好好歇一下,别太勞累。”聞昭誠懇的說。
裴清川不悅的看着她。
聞昭沒想明白他怎麼就忽然黑了臉,她抿抿唇,餘光裡看到他起身了,再顧不上糾結,忙叫住他:“你等等!”
“又要我去送了?”
這都什麼與什麼。
聞昭沒回答他,她走到他身前幾步停下,鼓起勇氣,拿出天青色紋竹荷包遞了過去。
裴清川垂眸看看她掌心,又看向小娘子的臉:“給我的?”
後者忙不疊點頭,又說:“隻不過這布是四娘的,我隻繡了些竹子。”
可等了半天,他都不曾接過去,聞昭猶豫着想收回了。
暗自思忖,是她逾矩了,裴清川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人外有人,侯府找的繡娘,自己肯定是比不得的,怨自己看到他經月不曾換過荷包,又不曾在府裡見過侯夫人,隻當是沒人管他這些。
所以才會在昨日四娘說想要自己繡的荷包時,想着也給他繡一個。
才會昨夜覺都不曾好好睡一個,急匆匆地連夜繡成。
想到這裡,她頓覺是自作多情了,收回手,轉身就要離開:“您去忙吧。”
這腳下才邁開步子,整個人便猝不及防的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後背撞上硬邦邦的一堵肉牆,緊接着裴清川無可奈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既是送我的,為何又收走了?”
“等了這許久,我以為……”
以為你不需要,自然這後半句她沒說出口。
裴清川捏着她的肩将人翻着轉了個方向,面向自己,又抓着她的腕子,另一隻手從她手中取過荷包,末了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送我,謝謝你,聞昭。”
“這都不怎麼費時,你不嫌棄就好。”聞昭适才七上八下的心,這才好了些。
“這個不一樣。”
裴清川松開她的手,當下便解了自己腰間的荷包,換這個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