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寸識在外頭催了一聲。
裴清川應了一聲,他理了理衣袍,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臉。
“我走了。”
聞昭登時愣在原地,鳳眼滿是震驚,聽他又說了一聲,她連忙拍開他的手,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自去忙。”
裴清川輕笑一聲,一整個早晨壓在眉的愁郁散開,腳步輕快的往外走。
到了堂外,他無意間看到寸降,又轉身,揚聲問:“這應當不是什麼報酬吧?”
聞昭正揪着的帕子的手微緊,沒反應過來,反問他:“什麼報酬?”
他再沒回話,瞧着卻是更開心了些,聞昭退後幾步,坐在凳子上。
面頰上似乎還殘存着他掌心粗粝的繭子和溫熱,見身邊的幾個伺候的女使在笑,她坐也坐不住,起身往外面去。
“梅香,我去曬曬太陽。”
梅香便立馬将信塞給寸降,緊着跟上她。
……
這日傍晚的時候,袁令儀來了口信,說是馮大娘子的賞春宴得推遲些日子,因她娘家的母親忽然病了,她得回到跟前去伺候母親。
聞昭便讓小厮也回了信,說自己知曉此事了。
眨眼間,便到了端午。
這日一早,聞昭還睡着,便聽見外面幾個女使壓低聲音在說話。
索性是醒了,他便起了。
梅香手裡拿着些艾草跑進來,“姑娘你醒了?”
“你怎麼抱了這麼多?”聞昭撐着身子坐在榻邊,看她手裡的一大抱的東西。
“是郎君方才差人又拿了些,說如今隻這院裡和他院裡住着人,多挂着艾草、菖蒲的也好。”
聞昭穿着鞋子去外面看了眼,見院裡女使婆子都在喜氣洋洋的忙着,到底是沒說什麼。
今年她不太平,裴清川的差事危險,他自己也說了有人想要他的命。
既如此,還是多挂些的好。
希望日後他們都能平安順遂,無災無禍。
吃了粽子,又飲了菖蒲酒,兩人便乘馬車去袁家,與袁四娘一行彙合。
此行還有袁二郎與他娘子一道。
行到半路,又碰上袁令儀未婚夫婿王家兄妹二人,便結伴而行。
到金明池邊時,來的人還不多,袁嘉善徑直将弟弟妹妹帶到自家船舫坐定。
桌上擺着幾壺菖蒲酒。
袁令儀笑着給所有人都倒了一杯,到裴清川身邊時,她猶豫了下,倒了半杯,笑着說:“表哥,這一點不能吃醉吧?”
袁嘉善笑笑:“難說。”
袁家二嫂嫂看了看聞昭:“無妨,今日有昭昭在,不怕沒人管他。”
聞昭與袁二嫂嫂接觸不多,隻聽袁令儀說,她近來有了身子,袁二郎正寶貴着,生怕她出了差錯,給拘在屋裡不讓出門去。
她同袁二嫂嫂隻說過幾句話,今日這還沒來得及說幾句,便被她給打趣了一通。
聞昭紅着耳朵垂着腦袋沒說話。
裴清川牽住聞昭正揪着帕子的手,笑着說:“這一點是吃不醉的。”
“但願吧。”袁令儀雙手合十拜了拜。
裴清川冷冷瞥了她一眼,袁令儀笑嘻嘻的去了窗邊。
不久之後,人逐漸多了起來。
競龍舟的人也個個就位,袁令儀拉着聞昭和袁二嫂嫂在船頭看。
東邊霞光漸升起,龍舟上敲鼓的聲音也逐漸響起,岸邊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時,隻聽東方幾聲連續的鼓點響起。
袁令儀緊拉着聞昭的手,激動的指向聲源處,貼近她的耳朵,大聲說:“這幾聲鼓之後,過會兒就會有宮裡的船舫先來,上面會有人裝扮成屈靈均的模樣,吟誦《離騷》、《九歌》等,這可比競龍舟好看多了!”
聞聲,裴清川飲下那半杯菖蒲酒,起身往她們身邊走,他一時興起,正想為聞昭解釋此事由來。
才走近,便聽得聞昭也提高了聲量回四娘的話,她說:“我知道,三年才有一回。”
他停下步子,看到小娘子因為激動而紅了的臉頰,唇邊挂着笑聽她說話。
下一瞬,笑意凝在了臉上。
他清清楚楚的聽到,她說:“小侯爺之前寫信同我講過此事。”
裴清川垂着手看着她們在前面說笑,周遭交談聲不絕,所有人臉上都帶着笑意和期待,他卻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一般。
隻目光沉沉的看着聞昭。
寫過信。
他同她曾經寫過信?
是嗎?
他怎麼不知道。
第一次知道她,便是在祁州,怎麼可能在此之前寫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