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聞昭越過月洞門,看向沒有點燈的前堂,長睫微垂,“我有話想對他說。”
今早在船舫上他湊過來的情形似乎還在眼前。
隻要想起那一刻,她仍會臉熱,依舊會心跳加速。
聞昭深深地呼吸幾次。
方才袁令儀的話,無疑是點醒了自己。
有話得直說。
她之前也不是個糾結的性子,這回倒是顧及太多,左思右想的,總也開不了口,告訴裴清川,自己來找他的緣由。
女使推開前堂的門,屋裡的燈一盞盞亮起。
聞昭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
許久她收回視線,垂了垂膝蓋,暗自想着,趁自己還沒有陷得太深時,要盡早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裴清川才是。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待自己真誠,她自然也得拿出誠信以待。
等他知曉一切後,屆時他做任何決定她都能欣然接受。
有幸相逢已是幸事了。
*
裴清川回府時,從後院的角門進來,吩咐寸識将這人安排好,又回書房寫了信,将今夜之事盡數概之,封好之後,派人送去給袁二郎。
要準備回屋去沐浴之時,才将手裡提的從繁樓帶來的粽子遞給小厮,須臾,看了眼隔壁院子,手又收了回來,問他:“聞姑娘可歇下了?”
小厮搖頭:“先前看到聞姑娘去了前堂,不曾看到過她回去。”
裴清川微愣,看了眼潑了墨般的黑夜。
“怎麼不早說。”
小厮才要回話,一擡頭,卻見他們郎君已經大步走遠,怕是聽不見自己的話了。
前堂很安靜,裴清川才過來,便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小娘子。
她兩條胳膊搭在桌上,腦袋埋在其間,燭影搖曳間,他才看清,桌上竟還放着幾盤已經涼透了的菜。
他示意那些女使婆子都噤聲。
将粽子遞給寸識,悄聲的跨過門檻,取了件毯子慢慢地走向她,動作輕緩地披在她身上。
随後,俯身湊近她,欲伸手抱她去睡好。
手才礙上她的肩頭,小娘子動了動,睡眼朦胧的擡起了頭,竟是醒了。
裴清川攏了攏指尖,維持着動作,溫和地問她:“怎麼在這兒睡。”
聞昭揉了揉眼,看着面前放大的臉,見他眼底慢慢聚起笑意,她才反應過來,猛地擡頭。
緊接着,額頭便撞在了什麼地方,疼的她險些出聲。
裴清川悶哼一聲,捂着下巴退開幾步,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幽幽看她一眼:“不認識我了?”
聞昭摸着自己的額頭,眼底含着霧氣,一雙鳳眼濕漉漉的看着他的下巴,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撞疼了?”裴清川看她表情像是要哭了,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片刻,他躬身,擡手輕捉着她的下巴,向燭光處偏轉。
額頭有點紅,在她白皙的臉上很是顯眼。
他擡手欲觸碰,見她瑟縮了一下,指尖輕蜷,收回垂在身側,輕聲說:“回頭拿藥敷一下就好了。”
聞昭“嗯”了一聲,她的下巴被迫擡高,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
裴清川松開她,掃了眼桌上涼透的菜,問:“還沒用晚膳嗎?”
“不知你何時回來,又怕你沒吃東西,就一直等着。”
聞言,裴清川心下微動,摸了摸她的發頂,久久未語。
“我、你你吃過了嗎?”聞昭心下有點亂,撐着桌子站起來。
手中落空,裴清川垂眸看着了眼空落落的掌心。
他抿抿唇:“吃了,适才帶了繁樓的粽子回來,你坐下嘗嘗。”
聞昭又坐回凳子上,她看着裴清川慢條斯理的開食盒,拿出一盤四個粽子出來,她悄悄擡眼看了他一眼。
年輕的郎君,眉眼俊朗,一舉一動皆有風範。
他忽地擡起眼簾看了過來,聞昭對上他的視線,她頭一回沒有避開。
裴清川揚揚唇,将碟子往她那邊輕輕一推:“趁熱吃。”
“我有話對你說。”
聞昭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
裴清川微頓,他腹中也有諸多疑問想問她,可他并不想今夜問。
那些事對她而言都是不好的回憶,他不忍撕開這個疤,讓她忍痛告訴自己。
可是,他也想讓聞昭依賴自己。
他沉默的注視她,良久才輕聲說:“你說。”
聞昭看他一眼,醞釀片刻,斟酌着開口:“其實,我進京尋夫,并不是為着要與你成親。”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裴清川也未曾想到,她要說的,竟是這句話。
他捏着茶盞的手微微收緊,緩了幾息後,黑眸沉沉看着她。
“那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