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也隻說讓他們離開這裡,并未提及聞家家業半分,應當是不看在眼裡的,她現在都不敢奢望那些被聞昭藏起來的田産鋪面。
至于已經握在手裡的那些,是經聞家耆老見證過,過了明面的東西,倒是沒什麼害怕的。
思及此,她扯着許平安的步伐越快了,及出繁樓,忍不住啐了一口。
聞家果真和她那個娘一樣,都是賤骨頭。
……
木門被風吹的緩緩關緊,裴清川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凳子上。
怪不得聞昭說自己與她通過書信,他卻沒半點映像,怪不得祖父從不曾與自己提起這事。
原來,與她有婚約的竟是兄長。
那自己又算什麼?
聞昭,聞昭她知道這事嗎?可是她拿着婚書,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一直在騙自己嗎?
他想立刻就知道答案,站起來即刻就要往府裡趕,起身時身子竟然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
隻是不湊巧,回府時,聞昭卻不在。
女使觑着他的臉色,小聲回道:“袁家四姑娘差人将姑娘接了過去。”
裴清川颔首,揮退下人,推門進去,坐在椅子上等她。
就連送過來的午膳都一動未動。
天色漸晚,見他臉色不好,在門外侯着的,欲進來點燈的女使都沒敢進來。
屋裡黑漆漆的一片,裴清川默不作聲的枯坐着,腦海中思緒萬千,想聞昭早點回來,卻怕她下一刻就推門進來。
許久之後,西牆月露出尖。
外面有了幾道說話聲傳來,裴清川的眼珠子才動了動。
女使悄悄跑到聞昭身側,同她說了屋裡的情景,“郎君恐是心情不好。”
“我去看看。”
說着,她推開門,頓時月色鋪了滿地。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垂着腦袋的人,聞昭喚女使進來點燈,她疾步往她身邊走。
屋裡逐漸變亮,幾個女使都極為默契的退了出去,還将門給掩上了。
聞昭想了想,矮身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溫聲問他:“你怎麼了?”
裴清川看着她,眼裡含着不解和掙紮,他就那麼看着她,一直沒有說話。
這時,忽地起了陣風,竹簾輕作響,吹起書案上的幾張紙飄過來,落在他的腳邊。
是今日她抄寫的的一首詞。
聞昭撿起來,才要折起來丢在一旁。
裴清川眸子一縮,他一把捉住她的腕子,就着她的手看那上面的字。
霎時,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回見她寫的字時,那種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一個荒唐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他看着聞昭,嗓子難以出聲:“你的字是臨摹誰的?”
聞昭訝異,她也沒想到,他會來自己屋裡,更會看到自己的字。
她有些羞赧地解釋:“我不是模仿你的字迹,隻是幼時學寫字時,臨摹過幾回,有些字寫的就有點像你的了。”
裴清川緊緊攥着她的腕子。
他的眼眶慢慢的紅了,平複幾息,低喃:“他還給你寄過字帖。”
聞昭沒察覺他語氣的不對,她搖頭,“沒有啊,隻有一篇《洛神賦》,但是你的字寫的好,我娘瞧見了,就讓我照着學一下。”
說是好歹能将她那一□□刨的字,練的稍稍入眼些。
還是《洛神賦》,裴清川捏着她的手倏地洩了氣,慢慢松開她。
聞昭趁機将紙折好,下一瞬,手上一燙,她猛地擡頭。
他哭了。
裴清川眼眶赤紅一片,眼底情緒複雜,教她看不明白。
她擡袖急着去擦,一時有些無措:“怎麼了?你别、你别哭。”
裴清川避開她的手,聞昭手舉在半空中,有些微怔。
她抿抿唇,正欲收回手,卻被他給捏住了。
他手下的力氣大的要命,疼的聞昭差點叫出聲。
他卻絲毫不知,執拗的看着她,一字一頓地問:“聞昭,你可知,你的未婚夫婿定的是何人?”
聞昭懵懵地看着他,不知他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卻還是乖順的回道:“自然是你。”
“什麼名字?”
胳膊上的手勁兒愈大,他似乎有些不安,不敢松開她半分。
聞昭不知他經曆了什麼,現在這麼問又是為何。但橫豎得知他幼時幾件事後,今日她心裡頭對他是多有憐惜的。
她沒多想,認真的說:“是你,裴清川。”
話音落,就被人一股大力提起,擁進了一個充滿龍涎香味的懷抱。
他緊緊摟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身體一般。
脖頸處有些濕,聞昭愣了愣,慢慢地伸出雙臂,環上他的背。
良久之後,裴清川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在耳畔響起,略有些沙啞,他問:
“你可知,我有個同胞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