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憶起來,隻能模糊記得她嘴巴很厲害,人又刁蠻的緊。不過她是應該感激裴湘的,她同長甯候鬧的兩廂難看時,是裴湘接走了清川,而她将清川教養的很好。
正回憶着舊事,忽地有說話聲漸近,隐約見聽得了裴家、與閑之類的字眼。
袁氏腳步放緩了些。
這時,矮牆對面的幾人更近了。
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娘的聲音,俏生生的,隻聽聲音就仿佛能看見對面人高高揚起地驕矜的臉。
“那聞昭是個什麼身份,這回與閑哥哥出事,她能幫到他嗎?若是隻流幾滴眼淚便能得人心,那整個京城的湖隻怕是都要被眼淚填滿了。”
明三娘手裡捏着一捧丁香,湊近鼻尖聞聞,睨着眼和女使道,“你且等着瞧吧,這回父親幫了他,他定然會明白門當戶對這個道理的。選擇聞昭那樣一個無權無勢空有美貌的小娘子做正頭大娘子,實在是最蠢的念頭。他這等身份家世,就該和我這種高門顯貴在一起。”
小女使點頭認同,卻還是謹慎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姑娘低聲些,莫要給旁人聽去了。”
小娘子不以為然,“我說的何錯之有?現在就隻希望與閑哥哥是個能拎得清的,也好早些渡過難關。”
說着,她又補充說:“不過呢,我倒不是那種妒婦,我們成親後,他若是想将聞昭納入府裡做個小妾,我也是可以的。”
女使疑惑:“姑娘就不怕小侯爺的心不在你這處嗎?”
明三娘的聲音漸漸遠去,空有一陣笑聲,和她清晰的一句話。
“人我都得到了,其他的我才不在乎。”
待主仆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袁氏才收回若有所思的視線,側首問:“那位小娘子是誰家的?”
呂媽媽思索了一番,猜測道:“看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明大人。”
明大人,京城裡稱得上高門顯貴的明家,也就一位。
袁氏道:“昌甯伯爵府明家的小娘子?”
“應當是了,昌甯伯府兒女多,這位估計是大房的。”
袁氏伸手撥開眼前的枝丫,探手撚過一束花湊在鼻旁,笑道:“倒也是個妙人。”
……
趕在夜黑之前,袁氏一行回了侯府,才入府門,管家急匆匆跑過來,弓着腰抹了把額角的汗,顫聲道:“大娘子,不好了。”
袁氏眼皮一顫,犀利的目光看了過去。
“二公子,二公子出事了。”管家幹裂的唇簡明道,“方才有消息傳來,今日陛下傳召了一衆人入宮,皆是些昔日随二公子一同去過祁州的将士,前些日子在朝堂彈劾二公子的霍大人也在。隻聽說今日他們在禦書房吵了起來,到如今,所有人都回府了,隻有咱們二公子,沒有任何消息。”
他聲音帶了幾分焦急,“大娘子,您可得想想法子啊。”
袁氏呼吸一滞,語氣有些急的看向他身後:“侯爺呢?侯爺去了何處?”
“侯爺去孟府了,向孟公子打聽今日之事,尚未回府。”
是了,孟序秋也是随清川一同去過祁州的,今日必然也有他在。
她當即就轉身下階,想着去孟府。
沒走兩步,忽聽一陣馬兒嘶鳴的聲音将至,幾人循聲望過去。
隻見有一中年男子,騎馬而來,來人面容嚴肅,魁梧的身影在朦胧夜色中有些頹然。他才翻身下馬,袁氏急切地迎了上去,抓着他的胳膊:
“如何了?”
“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兒到底怎麼了?”
侯爺沉默許久,在袁氏一聲聲的問話之下,垂首輕歎氣。
“黨派之争曆來不是簡單的事,鎮國公為官幾十載,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誰人不忌憚幾分?偏偏新政觸他利益,清川又是推行新政之人。”
“如今他連日不上朝,朝中怨言頗多,清川如今已然是衆矢之的,彈劾他的奏章是一份接一份啊。當下在這場風波裡能保住他頭頂烏紗帽,不牽涉侯府和整個裴氏,已經是陛下格外開恩了,左不過是貶谪外放,等過幾年……”
袁氏松開他的胳膊,往後退了幾步,很快又抓着他的胳膊,橫眉厲聲質問:“貶谪?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兒清清白白,隻因朝堂之上官家要安撫鎮國公等人,就要讓我兒犧牲嗎?這又是什麼道理,荒謬!”
侯爺豎眉怒瞪,低聲喝道:“住嘴,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你還想不想要兒子的命了?”
袁氏捏着帕子掩面,竟是雙眸含淚:“那還有什麼補救的法子嗎?清川的功名是他一刀一劍掙出來的,怎麼可以因為這些事,讓他平白無故的受這冤屈?”
長甯候面色難看,良久才艱澀開口:“我豈會不知,隻是這回陛下是鐵了心的,大内的門都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