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個,棕色頭發的那一箭還蠻可惜的。”
“所以說你的眼睛該治治了,”二階堂永亮兩手抱胸,懶散地靠着樹,“那個叫藤原愁——我和你說過的。另一個……”
“喏,看到沒,他旁邊那個——就是鳴宮湊。藤原眼睛餘光一直盯着他呢,明顯分心了。”二階堂搖了搖頭。
他大概清楚藤原心裡的想法。
因為太在意,所以輸了。
因為心偏了,所以箭也偏了。
不專心,所以輸掉比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而他視之為對手的存在,在進入比賽開始至終末,視線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在他身上。
二階堂永亮默默想着。
這樣難以想象的專注力,
這樣的人,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下,還擁有一顆謙卑的心。
看着他對自我認知的誤解,
就像看到有人指着隋侯之珠、和氏之璧說,這隻是稀松平常的物件一樣令人忍不住咂舌。
鳴宮湊的聲音似乎在耳畔回響。
「刺向靶心、拉弓、朝向靶心前的倒弓都很帥氣。」
“……”
「二階堂前輩這種射法,讓我想起老師說過的一位長輩。」
——和我,一樣的射法?
二階堂微微愣住,随後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心髒驟然猛跳起來。
“那位長輩是屬于斜面起弓的日置流印西,當時西園寺老師拒絕了他的拜師請求。原因并非是覺得那位長輩天資年齡差人一等,”
鳴宮湊面色複雜。
他根本不知道二階堂永亮的叔叔是什麼時候過來拜師,又是什麼時候被拒絕的。所以這輩子,等他考入桐先,見到的就又是帶着微笑面具的二階堂永亮。
——無法直言不諱地和二階堂前輩解釋當時是誤會這種事。
執拗到為了生命中重要的人,甚至可以忍受犧牲自己一切拿來“複仇”的人,二階堂前輩是其中的佼佼者。
鳴宮湊清楚,如果他直接挑破他知道二階堂永亮的叔叔就是來拜師卻被拒絕的那位長輩……
情緒上頭的二階堂永亮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冷靜聽他解釋其中的誤會。
但是,
這種近乎解釋的話語說出來,認真的語氣,有一瞬間——
二階堂幾乎要以為鳴宮湊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他口中那個被拒絕的長輩,就是他的叔叔。
知道了——他内心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怨恨與不甘。
但這種錯覺很快消失了,再一眨眼就是鳴宮湊用充滿回憶,憧憬的聲調緩緩道,仿佛當時發生過的事如同繪卷一樣展現在他面前:
“……西園寺老師曾對我說,現在正面起弓的弓手占着壓倒性的多數,不希望再擠壓斜面起弓的生存空間了。”*
鳴宮湊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縷幾不可察惋惜。
“老師隻能指導正面起弓的射法。如果我以後想嘗試斜面起弓……一定要不假思索地去找别的老師來教。”
鳴宮湊眉眼低壓,纖長的眼睫遮蓋住眼底低沉而持久的歎息。
奇妙的誤會。
不合時宜的誤會。
“……”
驚愕到一定程度,反而滑稽到讓他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燃燒了三年的動力,即使燃盡了最後的餘溫
過後也無法當成無事發生一樣面對。
牽絆、桎梏。
隻記得那條泥土覆蓋的路
一直走,一直走
它們的推進
時時刻刻
無時無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