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僵持壓抑的氛圍裡逃脫出來，又對上林以羨的笑臉，封绫隻覺得肩上的壓力消失了大半，同樣揚起唇角，對着她笑起來：“來謝謝你。”
“嗯？謝我什麼？”林以羨看着她露出的小梨渦，一下淪陷了，沒反應過來。
“就是，主題曲的事。”封绫直直看着她。
林以羨愣了神，輕松道：“不用謝我這個，本來就是你憑實力應得的。”
對于這一點，林以羨對她擁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實力嗎？”封绫喃喃跟着重複，而後笑道，“說得也是。”
她被她語氣中的自信感染到了。
稍頓，封绫問：“但是這樣，你讓澤井當衆難堪，會不會影響...... ”
“你擔心嗎？”林以羨眨眨眼。
“我當然......”封绫脫口而出。
轉念一想，其實她好像并不需要特别在意，她很快就要解約，QUIZ也不可能在最後小幾個月給她什麼好資源，而澤井和三一要是出了什麼矛盾，與她的利益也沒有沖突。
如果是這樣，她擔心的是什麼？
見她猶豫，林以羨接話道：“放心，他舍不得放棄三一的，他肯定要把這個虧往肚子裡咽。而且，除了QUIZ，還有好幾個備選公司排隊等着候補呢。”
要不是因為封绫還和QUIZ簽着合同，她可能也不會這麼費勁波折找些麻煩的人來參與《輕舞》的工作。
但她也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
“那就好......”
封绫捏捏手心，暗道自己多想了。
“張佳沒等你？”林以羨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人影。
封绫搖頭：“我讓她去樓下等我了。”
林以羨摸摸頭發，打探一般：“他們......不是第一次這樣為難你了？”
光是看澤井宏樹一臉欠揍的樣，林以羨都覺得來火，但看起來，封绫已經對他這樣的行為司空見慣。
“嗯。”猶豫一陣，封绫還是緩緩點了下頭。
看到封绫這種沒有太大起伏的神色，林以羨胸口就悶得難受，她垂眸，吐出一句：“你怎麼不找我？”
“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些事，你可以和我說，我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要是早知道是這種情況，她一定要讓澤井的臉被打得更響亮。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現在還是QUIZ的藝人，讓你參與進來，不合适。”
林以羨沉默。
她知道封绫話裡的意思。
可站在她的立場，下一次，如果又發生了同樣的情況，她還是會像今天一樣。
對封绫，她就是有固執的偏愛。
.
《輕舞》中途換了策劃，這事兒在三一内部一下就傳開了。
換在以前，項目中換人都是從沒發生過的事情。
而且周禮在三一也算老員工，誰能想到前一天還相安無事，後一天就被嚴重警告降職了。
隻是降職，不是開除。
因為項目還在進行中，她擔心周禮會用其他方式洩露消息而對三一的利益等各方面造成影響，所以暫時先溫水煮青蛙。
澤井很多天都沒有在錄音室露過臉，想來也是不想和林以羨還路程碰上面。
本來他來就是無所事事，現在被林以羨這麼一警告，氣焰都消了大半。
當天讨論會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有關人員直接被林以羨雷厲風行地處理掉了，可一下大換血，總會有些小道風聲傳開。
錄音室裡倒是一片祥和。
沒了澤井在場，封绫覺得輕松了很多，看不見澤井那張臉，心情都舒暢。
張佳倒是追問過封绫裡面發生了什麼，被她敷衍過去。
她十分有眼力見，不該問的不會再問，于是這事兒最後就這麼默默翻篇。
一周錄音結束，十月也過了大半。
每天都能在錄音室和林以羨遇見，封绫隻以為她是監工，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還有那麼多人在，也不可能表現出兩人之間有多熟悉。
隻是林以羨上回一個電話把路程就叫了過來，讓封绫不禁又注意到這個男人。
林以羨對他的評價很高。
封绫還記得林以羨對着澤井介紹路程時的場景。
她後來還特意去查過。
雖然同樣是歌手，但她偏向于演唱，而路程更多是創作和制作。
又是林以笙，又是路程，而且關系都不差。
所以那句拒絕别人時所說的‘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果然是故意的嗎？
輪到别人進去錄音時，封绫就坐在角落，頭抵着牆發呆。
時不時的，腦子裡總是被和林以羨有關的事情填滿。
她頭垂了些，閉着眼休養，門口不遠處稍微傳來鬧聲。
封绫擡眼看過去，問張佳：“怎麼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嗎？”張佳沒離開過封绫左右，她們的位置看不到那邊，視野盲區。
“算了，沒事。”封绫緩了口氣，她不關心太多其他的事情，順口一問罷了。
忽然探進了個年輕女生的頭，被封绫捕捉道，她大眼睛眨了眨，認出了她。
眼見着沈梓璇小碎步跑到自己面前，封绫稍稍直起身子，意識到對方應該是來找她的。
——因為水澤香奈今天沒來。
也沒見着林以羨在她身邊。
沈梓璇向來是不怕生的性格，也沒林以羨那層身份的拘束，封绫旁邊沒有位置讓她坐下，她就随意地在她身前蹲下：“封绫姐姐，明天有空嗎？”
她的眼睛和林以羨不同，水光瑩瑩，很可愛。
封绫不知她為何發問，但想想确實沒什麼事，點頭：“有空。”
“既然這樣，要不要去我們學校轉轉，明天校運會，很熱鬧。”沈梓璇邀請道。
封绫愣了下，意外她的話題。
校運會嗎？
這個詞在她的生活裡已經有幾年沒怎麼提及過了。
倒是在配音作品裡經常出現。
她記得先前沈梓璇自我介紹時，說她和林以羨是一個學校的同學。
“而且我們學校旁邊的學生街東西超好吃，你們過來以後都沒來得及嘗過吧？可以趁着休息一起去嘗嘗。”
面對她火熱的眼神，封绫被打垮，實在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無奈笑道：“嗯。”
她很久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人了。
“封绫姐姐是不是有微信？我們也加個好友吧？助理姐姐也加一下，以後有機會約着一起去玩。”沈梓璇開朗道，毫不怯場，想必是從林以羨那邊聽來的消息。
“好呀。”張佳連連點頭，關在錄音室這麼多天，她快要被憋壞了。她就喜歡沈梓璇這種性格的，不别扭，直來直去。
沈梓璇就這麼順勢加上了兩人的微信，接着商量道：“中城大學的地址你們知道嗎？要不我明天來接你們。”
想了想，她又撓撓頭：“不過校運會開幕式比較早，要是來接的話可能你們得早起了......”
得空能休息，誰會願意那麼早起來啊。
賴床才是社會人的周末最優選擇。
張佳看她為難，接話道：“我和绫姐打車去吧，我知道大概的位置。”
“可以嗎？”沈梓璇扭頭詢問封绫的想法。
封绫點了點頭：“沒關系。”
她在這些方面也沒那麼嬌氣。
“那助理姐姐，你明天到學校了給我打電話，我出來接你們。”沈梓璇沒想到遞出的‘邀請函’
被這麼順利地接下，心情大好，和她們道别之後蹦蹦跳跳地跑了。
“......”
封绫很好奇，林以羨和沈梓璇兩個人性子差得這麼多，到底是怎麼玩到一起去的？
.
校運會當天，豔陽高照，因為時間已經是十月末尾，意外是個舒适的天氣。
林以羨一早就到田徑場安排指揮。
她一個準畢業生，這些個瑣事原本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偏偏這個時候碰上學生會換屆，内部矛盾嚴重，這才把她拖過來鎮守。
于是就造成了小林總心情不佳，全程冷着一張臉，雙臂環着，倚靠在一旁的欄杆上。
伍書媛跟着在台下招呼學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林以羨。
氣場太強了，她這個被林以羨親手提拔上來的外聯部部長都不敢去近身，何況是其他小幹部。
開幕式後，沈梓璇姗姗來遲，熱情地和幾個熟悉的學生會幹部打招呼，氣氛才漸漸緩和下來。
看她來了，林以羨眼珠子轉過去，又轉回來：“小五，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你。”
伍書媛聽見連忙點頭。
沈梓璇看着都覺得好笑，拉着林以羨的手臂到學生會專門準備好的小涼棚底下坐着：“你這一張臭臉給誰看呢？”
“誰看得到就給誰看。”林以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給你買飲料了，喝了開心點。”沈梓璇說着，把手裡單獨提着的一杯冰烏龍紮上吸管遞給她，“無糖的，放心喝。”
林以羨不愛喝有甜味的，嫌膩。
顯然她此時也需要降降火氣，接過來連喝了好幾口。
“消氣了？”沈梓璇側臉看她，“誰又惹你了啊？”
“沒生氣，嫌她們幼稚，一點小事想折騰上天，索性讓她們閉嘴别來煩我。”林以羨晃悠着大長腿，語氣淡淡，“但凡有幾個靠譜的，我都不需要坐在這裡浪費時間。”
之前那個帖子的熱度還沒散去，看起來有不少人認出她來了，還在那邊說她閑話。
沈梓璇嘴裡拖了個長音：“哦，見不着封绫，心癢癢了呗？”
林以羨賞她一個更大的白眼。
兩人聊天正随意着，面前走過來幾人，逆着光，看不清臉。
林以羨眯了眯眼，認出來了，站起身來：“李老師。”
來人是她的大學班導李麗，和她的研究生導師溫然很熟，當初保研時也是被李麗推薦過去的，知恩圖報，林以羨也一直很敬重她。
李麗四十多歲的年紀，可能是因為校運會的緣故，特意穿了一身運動裝，乍一眼看去還蠻有青春氣息。
“以羨，有事找你幫個忙。”李麗沖着兩人笑笑，說道，“早上有個女子一千米比賽，原本是杜老師班上學生擅長的，那小姑娘突然生理期，肚子疼得不行，走都走不動，直接送回宿舍躺着了。經管學院還差人，你看你能不能頂上？”
林以羨原本還悠哉地聽着，剛吸了口烏龍茶，直接被嗆得不行。
緩過神來，她無語道：“李老師，這麼多學生，怎麼就盯上我了，我學生會那兒還有安排呢。”
剛剛還嫌棄着，現在直接又把學生會搬出來了。
“問了一圈，沒一個像話，平時都不鍛煉身體，窩在寝室追劇看綜藝。”李麗直白道，“你大一參加400米成績那麼好，現在隻能找你了。”
“我那是被迫的......”當時要求學生會幹部一人至少報名一個項目，要麼她才不幹，沒想到還跑了個第二名。
李麗：“那我現在再被迫你一次。”
林以羨腦仁疼，但李麗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她再拒絕就實在是不給李麗面子，之後不知道還要打多少次照面：“我盡力吧......但我也沒衣服，鞋也不合适......”
李麗轉頭看向一旁看熱鬧的沈梓璇：“你們倆是一個寝室的吧？不然你回去幫她取一下？比賽沒這麼快開始，來回也來得及。”
沈梓璇倒是沒什麼所謂，她就是個閑人。
聽李麗這麼一說，沈梓璇心裡突然冒出來個主意，答應得飛快：“OK，沒問題。”
林以羨：“......”
李麗正要走，想到什麼又轉身回來，強調一般：“一千米，一輪就定排名了，你記着啊，能前三決不能第八，能第一就絕對不能讓給體院的。”
林以羨一個頭兩個大，辯解道：“李老師，會不會有點強人所難了......”
她再怎麼樣也沒體院那群天天泡在運動場的專業，沒訓練過能夠臨時出場已經不容易了。
李麗拍拍她的肩膀：“沒事，我相信你，肯定能給經管争光。”
她們這群老教師，私下裡也不知道較勁什麼，就愛攀比來攀比去。
憑白添了個重擔，林以羨歎着氣，再次癱倒在椅子上。
沈梓璇也湊過去有模有樣地學着李麗拍她肩膀：“我也相信你。”
林以羨猛地擡頭，狠狠瞪她：“你幸災樂禍的還挺輕松。”
“一千米對你來說，不就是挺輕松的嗎？”沈梓璇不以為然地反擊回去，“騙别人可以，你還想唬我。”
“那是和你比，又不是體院那群怪物。”林以羨撓撓頭，又一次歎氣，“你還坐這兒幹什麼，回去拿衣服了。”
“你回去？”
“不然呢？”林以羨莫名，“你還真打算去給我拿？”
“不然呢？”沈梓璇眨眨眼，“給你節約時間和體力啊。”
不想和沈梓璇多争，林以羨和她一起走出田徑場，沈梓璇往宿舍去，她準備在外側的跑道上熱熱身。
半個多小時後，當沈梓璇拎了一袋衣服找到林以羨，笑：“會長好努力啊。”
林以羨額頭和後背微微汗濕了些，接過她手中的袋子，不想多說話，找了田徑場的更衣室換上。
鎖上門，林以羨從袋子裡把摸着輕輕薄薄的上下兩件布料拿出來，怔了，随即一下就明白了沈梓璇為何這麼積極。
沒多久就檢錄了，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幾分鐘後，林以羨一身妥帖的運動内衣和運動短褲出現在田徑場中。
腰際露出的白皙肌膚，馬甲線線條分明，還有隐約可見的腹肌，一下惹得看台上以及周圍尖叫連連。
沈梓璇笑眯眯跟在她身邊：“看看這一群流氓。”
林以羨斜她：“誰能有你流氓。”
誰才是罪魁禍首啊。
“哎，一年就一次，要珍惜，給你的仰慕者們一點動力，知道不？”沈梓璇語重心長道，“你加油哈，我去終點線等你。”
林以羨拿她沒辦法，步調随性地悠悠走到檢閱處，李麗那邊已經打好了招呼換好了上場比賽的人員名單，她領了号碼牌準備别在腰間，身旁一個聲音響起來：“要我幫忙嗎？”
她擡頭看了眼，男生戴了個黑色方框眼鏡，穿着學生會統一要求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一臉溫和地看着她。
因為有個别針要别在後腰的位置，林以羨自己來還真有些不方便，不過她還是平靜微笑着拒絕了宋正清：“不用。”
說完朝學生會所在的位置喊了聲：“小五，過來幫我一下。”
伍書媛應着，小跑過來，接過林以羨手中的号碼牌和别針，彎下身子小心仔細地幫她。
“學姐，我還不知道你身材這麼好呢。”林以羨把前側的别針别上，伍書媛近距離地看到她的小腹線條，忍不住驚歎道，“不愧是學姐。”
“你身材也不差。”林以羨沒否認，輕笑道，“我走了。”
“學姐加油。”
“嗯。”
林以羨擡手揉揉眉心，到起跑線準備。
号碼牌上都寫着各學院的名稱，她已經看到幾個肌膚偏黑的體院女生站在那兒坐放松肌肉了，區區一千米，對她們完全就是熱身中的熱身。
前面已經進行了幾場比賽，看台上坐滿了學生，喝彩聲尖叫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按照學院分區而坐，喊着口号。
久違站在場上，林以羨朝四周看了一圈，找到了經管學院的位置。
拍拍臉頰振奮精神，她站在第二排的位置，等着發令。
“各就位——”
“預備——”
“跑！”
砰——
裁判在起點處扣下發令槍的扳機，槍口白煙散開，一群女生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