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迪本就比尤閑矮一截,體格又瘦弱,這時候也隻有抱頭亂竄的份兒。
他像無頭蒼蠅似的往礦洞深處跑,繞着那座唯一的遮擋物人塑躲了兩圈。
尤閑始終緊追其後,眼看避無可避,他隻能一貓腰鑽進石室。
“……你——你給我出來!”尤閑不知是氣還是急,他喘着粗氣堵在石室唯一的出入口。
“我不出去!”杜迪慌不擇路,又怕尤閑撲上來,隻好一步步後退,“你離我遠點,你……”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在他正對面的尤閑陡然瞪大了眼睛,他剛想出聲喝住杜迪——
隻見石室裡,杜迪一腳踩空,他險些跌倒,慌不擇路尋找支撐點,接連後退了兩步,
然後,踩到了那堆電線上。
一陣噼裡啪啦的電火花閃過,礦燈瞬間熄滅,黑暗傾瀉而入,霎時籠罩衆人。
……
燈熄滅的一瞬間,時漱眼裡還留有殘影。
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人要找死,攔都攔不住。
“都别動!”他在黑暗中低聲呵斥。
臨近十點,大家原本清點完礦石就準備收工,身上的裝備也都放在了石室。
這會兒所有人手上都空無一物,沒有照明,沒有防身的工具。
巨大的恐懼感撲面而來。
時漱定了定神,剛想從背包裡摸手電筒,忽然聽到前方的位置,有人顫抖地問:“誰、誰在那裡!”
時漱手下一停。
順着聲源的方向,他似乎聽到某種物質擦過地面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動!
耳邊啪嗒一聲,葉蘭先他一步打開了手電,圓形的模糊光圈照亮前方。
突如其來的光線晃得衆人眯起了眼。
燈光下,杜迪後背緊貼在洞壁上,偏頭躲避光亮。尤閑在礦道中央用胳膊遮住眼睛,準備過去拉架的陳亮走到一半,回頭茫然看着他們。
一切看起來都正常的有些詭異。
這是時漱腦子裡生出的第一個念頭。
而與念頭同時發生的,是擺在礦洞深處的那座金燦燦的人塑忽然晃了兩下,直直朝釘着木條的礦璧砸了上去!
洞裡安靜得像墳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怔愣看着眼前所見。
萬幸的是,木條足夠厚實,擋住了金像倒下去的勢頭。
“操,這他媽的……”
石室外,尤閑脫力似的癱坐在地上。
還好,還好……
衆人那口堵在喉嚨裡的氣終于吐了出來。
然而隻吐了一半。
因為他們緊接着就聽到,礦洞裡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斷裂聲。
短短幾秒鐘的間隙,時漱身體來不及動,但腦子裡已經飛快閃現出了即将到來的結果。
礦洞深處,被鐵釘釘住的木條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龜裂,直至咔嚓一聲完全斷裂。金像失去了着力點,順着地心引力繼續向後倒,重重砸在了洞壁上!
轟隆一聲巨響——
土渣和煙塵從頭頂簌簌往下落,衆人下意識躲向離自己最近的洞壁。
慌亂間,葉蘭的手電筒掉在地上,圓柱形的金屬筒骨碌碌轉了幾圈,忽閃了幾下,熄滅了。
“……”
“诶、诶?!”
陳亮第一個出聲。
卻無人回應。
就在手電筒最後閃爍的光亮裡,所有人都看到了兩個景象。
第一次的時候,光照到了離坍塌洞壁最近的陳亮。
而第二次的時候,原本站在那裡的陳亮,
消失了。
“啊——啊——!!!”
随之而來的是他的慘叫聲,然後越來越遠,最終停在了某一個固定的位置。
緊接着,礦洞内響起了一種嘎吱嘎吱的怪異響聲。
……那是牙齒咬碎肉和骨頭的聲音。
哀嚎陡然變得凄厲。
有什麼碰到了時漱的腳面,他向後一退,意識到那是尤閑倒退着從洞口爬了回來。後者急促地喘息着,聲音幾乎要蓋過那可怖的咀嚼聲。
時漱握了握垂在身側的拳頭,一腳踢開他。
他摸索着洞壁想向前走,然而在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像是有知覺一般,橫攔在他身前。
“别過去。”
是談燼。
黑暗裡死一般的寂靜。
葉蘭沒有再打開手電,時漱也沒有。
目不能視,聽覺就格外靈敏,血肉和骨骼的咀嚼聲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而每一下咀嚼之後,叫聲就弱幾分,直至陳亮的聲軌完全消失,那種撕咬的聲音又持續了一陣。
然後,礦洞裡再次恢複了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時漱才從背包裡摸出手電。
一束光照在一片狼藉上。
談燼就站在他身旁,臉上看不出情緒。
“那……是什麼?”尤閑緊緊貼着洞壁,身上全是土灰,他頭發蓬亂,雙眼呆滞,怔怔看着前方。
時漱沒理他,用手肘磕了下談燼,“跟我去看看。”
礦洞深處,木闆碎了一地,金燦燦的人塑側倒在洞壁旁,那隻伸出的手正向着洞壁的方向。
在即将踩到第一塊木片時,時漱忽然熄滅手電,快速從背包裡掏出槍,又不動聲色塞到走在他身側的談燼手裡。
黑暗中,他感覺到有熱意擦過他的手背。
槍柄被無聲握住。
這東西在談燼手裡,總比在自己手裡傷害性高。